殷时宁骤然从窒息感中逃离,就落进水中,狠狠呛了一大口水。所幸池子不大亦不深,他头晕眼花地扒住池边探出头,咳得几乎断了气,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糊得看不分明。
好不容易不咳了,不中用的身体又泛起一层冷汗,他靠在池边,艰难地朝殷叶染看去。
她沉默地看着他,面色不虞,不知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要怎么反抗?”殷时宁见她一只手泡在药池中,唇轻轻勾了勾,露出一张虚弱的笑颜,“他们连这种药都给我泡,却说我……”他喘了口气,“经脉细弱,受不住……药力,不愿让我泡淬体用的药液,我到现在……没习过武,要我怎么反……抗?”
说这些话都不需要演技,殷时宁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具身体确实已是强弩之末。
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药液和不知道多少层冷汗糊在了脸颊上,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双眼带着虚弱疲惫的迷离,殷叶染看着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弟弟健康时是什么样子。
大约他从未健康过;又或者在前世,小的时候,她是见过的。
“你毕竟是家主的儿子。”她说。
“所以也是……殷家的耻辱。”殷时宁笑她,“你说话有用,不仅因为你是家主的女儿,更因为你是……四星武者……就算把整个殷氏全算上,十七岁就能达到这个等阶的人……一个也没有……”
所以这人说什么胡话?
反抗也是要实力的,就原主这客观条件,没自杀都像是作者特地给殷叶染开金手指。
当然,殷时宁是要跑的,不过得等他积攒些力气。
再跟殷叶染聊下去,他就要晕倒了。
“你要是……没别的话,就……请回吧。医师大人分明说了……要让我泡足三天,明、明天就要换血了,你想杀我……不用……不用那么急……”
“你赶我走?”殷叶染柳眉倒竖。
“我……不想同你多说……累……疼……”
殷时宁蹙着眉,眼尾泛起了红,身体像是支不住,倒在了池沿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接受了这憋屈又残酷的命运,只想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良久,殷叶染终于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起身。
“也是,你这样的,能反抗什么……”她喃喃自语,转身向屋外走,“来人。”
“大小姐!”早已候着的下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好生看管二少爷,不许他出殷府一步。”
“是!”
……
她快步离开了这个偏院。下人们面面相觑:家主向来不允许那个废物出门,大小姐作何再吩咐一遍?
·
门很快被关上,短暂倾泻的天光再一次被遮掩。
这间囚室狭□□仄,因为知道殷时宁手无缚鸡之力,连周围的看守都不是太多。
这倒是方便了他。人一走,那双先前还无力的眸子倏地睁开,殷时宁艰难地从药池里撑起身,一点一点爬出来。
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要了他半条命,头一阵一阵的犯晕。他跪坐在池边休息了一会儿,积蓄起力气,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衫褪了下来。
为了明天被抬去当血包时不至于难看,屋里还放着布巾及一套干净的衣裳,殷时宁花了点时间将自己弄干,换上衣服,腾挪到窗边,听外面的动静。
他醒来时本就是下午,换身衣服的工夫,外头的天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