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正门口,石狮子威严的卧于门两侧,门楣上大红的匾额写着漆金的四个大字。
积善人家。
含章站在自家门口,叹了口气,看着死活都不不进门的“乞丐兼江湖骗子”。
“胥道长,你不是来我家驱邪的吗,怎么不进去。”
胥见心被这一府五颜六色的妖气,冲的龇牙咧嘴,脑门子都疼。再一摸身上,法器家伙事又都叫人偷了,这一趟怕不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咳,本道忽然想起来,有点事还没办完,先行告辞。”
说话间胥见心一甩破衣裳,拔腿就要跑。
含章必不能同意,一是他爹交代了要把人带回来,筵席都准备好了。
二是,这人明显知道些什么,看着像是有两把刷子的样子,只怕他这一走,镇子中其他的妖怪们遭殃,驺吾还在摊子上卖肉呢,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含章自己倒是不怕,毕竟“大人”就在他家。
小公子想起那个在浓雾中,赤红王袍翻飞的男人,即便他是一只比谁都厉害危险的大妖怪,自己也莫名心中安稳,
于是含章也不废话,高声一喊,众家丁登时从门内一涌而出,齐刷刷使劲儿,将破破烂烂的胥见心硬生生架进了苏府。
含章跟在众位常年跟随父兄出门跑生意的壮实伙计身后,心中颇有些大户人家公子的豪气了。
我家人多,我怕谁!
但他依旧站在门外谨慎的左右瞧了瞧,而后急匆匆的说,“小福,快,关门!”
为了保持他爹心中仙人道士的形象,含章直接叫人把胥见心拉到客房,准备了大浴桶给洗了洗。
而胥见心看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第一个反应就是,是要把他洗干净蒸着吃嘛!
可洗完了还给换了新衣衫,院子里还有饭香。
胥道长肚子咕噜噜的叫,他被追的两天都没吃饭了。于是道长一咬牙,也罢!做个饱死鬼先。
谁料,这一家人却极为和善,苏老爹在饭桌上恨不得和这个年轻的道士八拜结义,还是叫含章给拦住了。
直到要驱邪时,胥见心才不知如何办了。
只能假模假样的叫众人都退下,说他这法门得单独驱邪才行,旁人看见要折寿。
含章就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默默看着胥见心表演,只为求他爹一个心安。
而等众人都散尽时,他爹口口称赞的“得道高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含章眼前。
言说起来简直是声泪俱下,什么年幼父母双亡,被师傅从乱死岗里捡回来,平日生活艰苦,到处讨饭求生等等,就连池子里的小妖精都要掬一把同情泪的程度。
但含章看着眼前这个洗干净之后,很是细皮嫩肉的年轻道士,真是一个字都不信。
于是含章便说,“叫你走也不是不行,那你先说说,今日镇门口那个长角的妖怪是怎么回事儿。”
胥见心一听含章并不知道那个妖怪的来历,瞬间愣了一下,而后伸手一抹脸,换了副样子,反而盯着含章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含章被看得发毛,“别耍花招,不然我一府的家丁可不是好说话的!”
但看了一会儿,含章却见胥见心忽然重重的松了口气,又随意的坐在地上缓神,没有刚开始的战战兢兢了。
“原来公子你是个人啊。”
“???”含章一脸问号。
“我当然是个人。”这道士不会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胥见心一甩衣角,颇为风度翩翩的坐在了院中的花池边,还回身伸手弹了荷叶下冒头看热闹的娃娃鱼。
“在下于贵镇门口见你身上龙气大发,竟将敖稷给挡了出去,还以为公子你就是那一位呢。”
“哪一位?”
胥见心没说话,却接着问含章,“你难道不怕妖怪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养了一池子?”
含章有些紧张,深怕这人收拾小妖怪们。
“他们都是好妖怪。”
胥见心低头一看,确实,池子里都是些未成人形的,还尚且懵懂呢。
“我一路追着妖息而来,这津水边的小小琼林镇,却大妖云集。殊不知,哪日和你擦肩而过的,是个什么骇人之物,危险就在身边。你能分清这镇中,谁是人,谁是妖么,”
“呃,能啊。”
胥见心闻言一哽。
含章想起来拜见龙君的众妖,他们还给自己也送了礼的,说不认识,也未免拿人家的手短。
含章见这人滑不留手的,也不再问了,当即想叫人打发了他,把他送出琼林镇。
却不料这胥见心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画了个印,抵在含章眉心。
含章隐约听见这道士说,“得罪了小公子,我一路追查,眼下你挺可疑啊,待我探查一番,人魂怎么会有妖气!”
瞬间,两人光芒大盛,消失在原地,引得池中小妖们一阵侧目,以为这是什么新的玩法。
而后,就在含章心惊的要挣扎时,只觉自己仿佛跃入水中。
这水是熟悉的,温热的,缱绻的。
眼前渐渐明亮,在含章的双目中,映出水面之上的艳阳春色,还有远处高耸的塔尖。
对于灵魂来说,一切都那样熟悉,但对于□□来讲,一切又那么陌生。
含章在水中自如的喘息,被水流温柔以待。
只是旁边的胥见心,眼见就要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