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还记得,早些时候云幽就来找过他主子,大抵是窥探到了主子的图谋,想要与他合作,条件便是让她顶着九公主的皮囊和身份,在北祁作威作福。
只是那个时候的主子,还胸有成竹能顺利谋划到皇位,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毕竟他也不愿与这些难缠的歪门邪道打交道。
但如今形势大为不同了。
谢辞一朝被背刺,身陷囹圄将要功亏一篑,必须得拉拢实力庞大的鬼兰阁。
但一想到招惹上那些人,卫阳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主子,您真的想好了么?”
谢辞面色铁青地咬了咬牙。
“快去!”
卫阳:“是。”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南风,讳莫如深地看着他们。
就在他打算起身告退的时候,只见上一秒还好好的谢辞,突然脸色一沉眉头紧锁,颈脖上的青筋更是霎时暴起。
他缓缓蹲下身子,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好似十分疼痛难忍。
卫阳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搀扶住他。“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南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谢辞的状况,随后装作什么也不懂,只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我去找太医”,便闪身离开了。
卫阳看着疼得冷汗涔涔、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谢辞,急得脸都快拧巴成一团了。
“主子,您怎么又……”
怎么又心疼了?之前是因为九公主自尽而气急攻心,那现在好端端的,怎么又复发了呢?
最主要的是,偏偏还在这种关键时候犯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然而此刻的谢辞,再次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赃,正在被一点点撕裂、搅碎再重铸的剧痛过程,哪怕是从前在战场受过的最重的伤,与现在的撕痛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呼吸紊乱,犹如烈火焚身,还灼烧得理智全无,只是本能地紧紧蜷缩在一起,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姜妤惨白的面容,还有她凄厉又绝望的看着他,然后缓缓倒进血泊里的场景……
就好像这一幕已经深深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每次在他痛苦不堪、失去意识的时候,脑袋里仅能想到的东西,反反复复都是这个画面。
唯一不同的是,画面变幻交替,扎进她心口的利器,一会儿是她头上的珠钗,一会儿却又变成了他的剑。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疯狂叫嚣,引.诱他快点去找她,否则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辞煎熬得屈指蜷缩,对着焦急地叫喊他的卫阳,苍白无色的嘴唇微微翕动,拼命挤出了她的名字。
“姜…妤……”
“九公主?”卫阳听得一头雾水。
又见谢辞明明已经难受得睁不开眼睛了,却还是在坚持着:“带我去、去找她!”
卫阳拧着眉头纠结了一瞬,便咬了咬牙,扛起人火急火燎地冲到长乐宫。
等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内殿的时候,正好撞见面目狰狞的容月,用一块厚重的毯子,死死捂住姜妤的脸。
甚至因为太过于专注shā • rén,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闯进来了。
直到卫阳目瞪口呆地喝了一声:“容小姐!你在干什么?”
“啊!”猝然被人撞见,容月霎时惊慌失措收手,又做贼心虚地猛然将毯子扯开,吓得浑身僵硬地扭头。
在目光触及到谢辞那张难看的脸时,她那双漂亮的杏眼迅速覆盖上一层水雾,紧接着又惊恐万状、磕磕绊绊辩解道:“不是的…我我我是在给九公主擦、擦脸……”
美人落泪,最是惹人怜惜。
但逐渐恢复了几分神智的谢辞,自然不可能轻信她这种拙劣的借口。
擦脸?谢辞冷笑一声。
不知怎的,在亲眼见到了无生机地躺在床上的姜妤后,再看向哭哭啼啼的容月时,他竟是压抑不住地戾气横生,当即怒不可遏地冲着她冷喝道:“出去!”
容月的啜泣声一顿,当即错愕地抬头,不敢置信谢辞竟然为了一个口口声声说不会在意的女人,就如此对待她!
衣袖下的玉指紧紧攥拳,她委屈地撅着红唇,抽抽搭搭地跑了出去。
跑出几步之后,发现谢辞没有像以前一样追过来哄她,容月顿时意识到事情变得很不对劲,不由得心下一咯噔。
她又偷偷扭头一看,发现他已经坐在了九公主的床榻边,正担忧地注视着那个差点就被她掐死的女人。
一种叫妒忌的东西,瞬间蔓延了容月的四肢百骸。
紧接着就听见惯是温润宽和姿态的男人,明明自己也一脸难受的样子,却压根顾不上自己,只为姜妤急得暴跳如雷:“快宣太医!”
卫阳这才赶紧跑去找太医,顺带路过容月的时候,没什么好脸色地睨了她一眼,顿时把她气得火冒三丈。
然而碍于谢辞的冷漠和命令,她只能先灰溜溜地跑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姜妤暂时脱离了危险,谢辞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缓和过来了,心中一边止不住的诧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又忍不住后怕姜妤真的就这么死掉了。
他回想起刚刚的心如刀绞,笃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感知到她的难受和痛楚、让他意识到她的苦难。
思及此,谢辞又不自觉地怜爱地抚摸着她冰凉的小脸,面目疼惜。
紧接着又懊恼不已,只怪他嘴硬,非要将她扔下不管,才险些酿成大祸。
谢辞终于遵循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漠寡情,尤其是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她浑身是血、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模样,直叫他疼得心尖都在抽搐。
他,他真的舍不得了。
舍不得眼睁睁看着她受伤,更舍不得像从前想的那般,为了证明自己对容月的忠一不二,为凸显自己的无动于衷,考虑杀她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