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的姜妤,却是深陷识海之中,被梦魇折磨得遍体鳞伤。
梦中,她身处一偏苍凉的荒芜之地,那里阴霾笼罩暗无天日,猎猎阴风更是吹得她无处可遁。
她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长剑,是谢辞杀她用的那把剑。
按理说,她已经死了的。可现在她还清醒着、清醒地疼着。
冰凉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低头擦了很久也没擦干净。
一抬头,眼前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冒出谢辞的身影。
他怀里还抱着昏迷的容月,正一脸厌恶地盯着她。
姜妤没来由的脊背一僵,下意识惊恐地往后退缩,哭得撕心裂肺。
“你凭什么杀我?你怎么能杀我!”
“凭什么杀你?”他无情地嗤笑一声,缓缓说道:“伤了我的月儿,你就合该去死。”
“我没有伤她!我没有伤她!”她无助地哭喊、求饶,妄想他能高抬贵手饶恕她。
——被利剑刺穿身体的感觉,真的太痛了,痛得她生怕再经历第二次。
可即便如此,谢辞还是笑得一脸残忍,步步紧逼,然后猛地抽.回刺穿了她的利剑,又毫不留情地再度扎进她的心口。
“啊——”姜妤凄厉地尖叫着。
她瞪大双眼,疼得几近癫狂。新伤旧伤一齐,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泪融进血水里,在失去知觉之前,她看着无边界的黑暗和痛楚,迅速吞噬了她,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
谢辞一刻不曾离开地守在姜妤的床榻边,直到太医过来诊治,又几经折腾后总算把她的命保住,他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太医见他脸色惨白、虚弱难看,不由得忧心地劝了句:“七殿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我无碍。”谢辞还在担心地看着姜妤,没把太医的话放在心上。
他回想起从前自己受伤,她也是这般不辞劳苦地守在旁边,直到他醒来。
如今自己犯浑,伤透了她的心,还险些害她丢了性命,怎么可能还抛下她不管?
不过想起他接二连三心痛的事,谢辞还是疑惑不已:“我从前并无心疾,为何近日总是因她而频发?”
“这……”太医为难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殿下脉象稳健,身体也的确无甚问题,这老臣…也委实不知啊。”
顿了顿,他又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有些难为情道:“老臣小时候曾听人说过,若是心系一人过于执着,便有可能得到上苍的眷顾,得以与对方共感共通。”
“共感共通?”谢辞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这种怪诞诡奇的可能性。
老太医生怕他钻牛角尖,遂赶忙劝道:“都是一些民间传话,老臣行医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种案例。”
“不过说到共感共通,老臣尚记得医术上记载,几百年前,世上曾出现过一种叫‘弑心蛊’的蛊毒,中蛊之人倒是可以被操控,但这种东西早就被销毁了,所以老臣也不是很清楚。”
谢辞听罢,又追问道:“那如果我要找这个东西呢?大抵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心力?”
“这……”老太医犹豫着说道:“这东西,几十代医书上都无任何记载,早已了无踪迹,若殿下非要寻它,少说也得花上三五年的功夫吧。”
说三五年都是少的了。像这样没有然何头绪,想找一个几百年前就失传的禁品蛊毒,无疑是大海捞针。
谢辞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姜妤与他相处,总共也就五年时间,况且她身边就一个慕青,就算她从一开始就在找这种蛊毒,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并且还用在了他身上。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姜妤因爱生恨,而老天爷在教他认清内心,不要错失她这个良人。
于是他更加心疼地看向沉睡的姜妤,惊觉她不知何时竟蹙起了秀眉,眼角更是滑落了两行清泪。
很快,她的表情又逐渐狰狞痛苦起来。
谢辞的心也立即跟着疼痛起来,且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大有要活活疼死他的趋势。
“殿下!您……”旁边正准备退下的老太医一惊,就想对他施救。
谢辞却冲他摆摆手,让她快看姜妤。“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来?”
他能感觉到她现在很痛苦,怕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把她唤醒才好。
老太医纠结了半晌,还是顶不住谢辞直勾勾扫下来的压力,只得咬牙一试。
于是长乐宫内,几乎是所有太医都聚集在此,开始轮流为姜妤施针,试图把深陷梦境、苦苦挣扎的九公主强行唤醒。
密密麻麻的银针落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看得人有些触目惊心。
谢辞一瞬不瞬地在旁边盯着,每每看见她痛楚颦眉,他的心底就会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犹如白蚁吞噬他的血肉,煎熬又难耐。
也是因为他习惯的快,又或许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姜妤身上,总之疼到最后,他竟然觉得有些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殿外的煦日完全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才听到太医们的一声惊呼:
“醒了!九公主醒了!”
谢辞这才忙不迭失地拨开人群,扑到她跟前,又亲眼看着姜妤那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