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臣继续挑眉,神色间满是得意:“咱就说,今晚打得赌算不算数?”
宋寻月望着眼前头九层的药发木偶,只好道:“算……”不就伺候他用一个月的膳吗?又不会断手断脚。
谢尧臣闻言笑,随后对一旁的张立道:“点起来吧。”
张立行礼应下,随后上前,点燃了引线。
引线刺刺拉拉的响起,随后一层层的药发木偶,逐层点燃。那些木偶,随着烟火的推动,在空中飞舞旋转起来,再兼烟火本身绽放的小烟花,一时绚丽夺目,极是夺人眼球。
宋寻月面上露出笑意,眼睛凝在那药发木偶上,久久无法收回。
谢尧臣在一旁道:“喜欢吗?”
宋寻月重重点头:“喜欢!”
谢尧臣又道:“只有在本王身边,你才能看见这些新奇的东西。”念着点他的好!可别只惦记着那几两银子。
宋寻月闻言再次面露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表面意思很好理解,确实也如他所言,这满京里,当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会玩儿的人。但他跟她说这话,是叫她感恩的意思?还是想说多在意他些?
宋寻月委实有些拿不准,无论是感恩还是在意,他为什么要让她对他有这种情愫?不是叫她别多想吗?不是说她想得美吗?
宋寻月只好捡了句挑不出错的话来说:“是呢,王爷见多识广,妾身跟着王爷,当真是大饱眼福。”
“啧。”谢尧臣嫌弃看了她一眼,真假。
随后他又叹息,她莫不是看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喜欢她,他今晚费劲心思做这些事干什么?
谢尧臣转头看向她,问道:“宋寻月,你真不明白?”
宋寻月转头看向他,眨巴眨巴眼睛,佯装疑惑道:“明白什么?”她不敢明白!这些日子来,谢尧臣的变幻莫测、喜怒无常她可是见多了的。
就像她今晚决定的那样,若他提,她便应。但他若不提,她绝不主动!这种不明不白的话,一律装傻!省得自己揣测了他的意思,又被他下了面子。
谢尧臣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旁边的药发木偶,渐渐燃尽,所有木偶,陆续停了下来,耳畔不再有烟火燃烧的刺啦声,白茫茫的院中渐渐静了下来。
宋寻月也强撑着与他对视,尽量不教他看出自己心头发虚,复又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她绝不会主动再提!一旦提了,他又说“想得美”,那可就不好了,就得他自己说,明明白白的跟她说。
谢尧臣提了一口气,随后唇微动,似是要开口。可望着宋寻月的眼睛,所有话复又滚回了肚里。
他当真,说不出那些矫情的话来!
谢尧臣抿唇,不由泄气,不甘的望着宋寻月眼睛,盯了半刻,随后放下她的手,不快丢下一句:“早点休息。”
说罢,谢尧臣转身离去,大步出了嘉禾院。
一旁的寄春复又蹙眉,神色间满是懊恼,手指在腹前拧得发白,都怨她!明明想到了,却没早点去买避火册子,好不容易买到,还不翼而飞!哎……王爷和王妃,当真命苦。
辰安趁谢尧臣离开的空档,趁机两步走到宋寻月身边,行礼低声道:“王妃娘娘,王爷知道您幼时日子过得不痛快,喜欢各种新奇的玩意。这九层高的药发木偶戏,是王爷回来时,特意绕道万礼县,专程给您寻来的。王爷不在时,你每一日的生活,王爷也全部知晓。”
说罢,辰安转身离开,疾步跟上了谢尧臣。
辰安本也不爱在这种事上多嘴,可是瞧着他们王爷实在着急!他们王爷哪哪儿都好,就是骨子里矜贵的很,嘴硬,若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再不当当喉舌,这辈子别指望他能说出来。
宋寻月闻言愣住,怔怔看着谢尧臣离开的方向,看着雪地上,那一串蜿蜒离开的脚印,委实有些不知所措。
这药发木偶,竟是他专程去万礼县给她找来的?
还有自己幼时的生活,他又从何处知晓?这些日子来,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一点点的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跟他要过鸟哨后不久,他就送来了滚香珠,还说有种同类型的滚灯,喜欢可以陪她做来玩儿,但是被她拒绝了。后又给她管家权,若是如辰安所言,他离府后,她每一日的生活,他都清楚,就会知道她有多爱玩。
所以特意绕道万礼县,给她找来这九层的药发木偶戏?今晚在金明池,他也是带着自己逃席,去玩关扑。
事到如今,便是撒谎骗自己也没法继续骗下去,谢尧臣喜欢她!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宋寻月不禁面露震惊——谢尧臣居然喜欢她!
为什么?就因为她爱玩吗?
除此之外,她委实想不到别的缘由!这段时间,她表现出的,除了爱玩和花钱,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哈哈……”宋寻月低眉笑开,他也……太有意思了吧?当真是没长开的孩子心性,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喜欢自己多了一个能玩到一起的玩伴?
宋寻月摇头笑叹,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谢尧臣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当真愈发奇怪。刚来的时候,感觉他挺有威严,凌厉英俊的长相,天生矜贵的气质,再加上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谢尧臣此人可远观而不可近碰。
可他后来做的都是些什么事,给她画大饼,诓她四十两银子,又给她砸钱,直到后来,在她心里连半点威严也不剩了。事到如今,他竟会因为这种奇怪的原因喜欢她,她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她完全能拿捏谢尧臣的错觉?
宋寻月复又低眉笑,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惊讶归惊讶,但宋寻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谢尧臣这样的心性,这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怕是过不了几日,热情消退后,就没心思了,纵然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但也见过猪跑,男人的情爱是靠不住的,谢尧臣这样心性百变的纨绔的情爱,更靠不住!她还是按照自己打算好的来吧。
念及此,宋寻月无奈笑笑,唤过星儿,道:“回去休息吧。”
扶着星儿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宋寻月忽地驻足,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燃尽的药发木偶戏。
看了片刻,向身边人问道:“这能保存吗?”九层高的药发木偶,当真很少见,她确实喜欢。
栀香回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这就去问今日负责装木偶的人,他们或许知道该如何保存?”
宋寻月点点头:“好,劳烦你,若能保存,务必帮我留好。”栀香应下,转身去找装药发木偶的护卫。
今日确实累,感觉这一个除夕,发生了好多事。宋寻月回屋沐浴后,便早早歇下,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但是王府另一面的谢尧臣,却睡不着。
从嘉禾院回去后,他就有些不高兴,回屋沐浴时一直发呆,水都有些凉了,都没从浴桶里出来。
辰安在一旁拿着棉巾站着,实在看不下去了,宽慰谢尧臣道:“王爷,您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了?”谢尧臣头微侧,蹙眉道。
辰安微微挑眉,他们王爷这一晚上前面有多开心,这会就有多难过,情爱的苦是这样的,情绪全然会被对方的态度牵着走。
辰安只好接着宽慰道:“王爷,您想,王妃从小生活在宋家那样的环境里,嫁给您方才得以解脱,可嫁给您之后,扪心自问,您开始对王妃并不好。左右人都嫁了您,慢慢来便是,您又何必不愉快?”
谢尧臣闻言,神色忽地松快下来。是啊,人都嫁他了,这辈子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永远别想跑,他有的是时间同她相处!一时半会的不如意,他不愉快什么?
他就是恼火宋寻月跟他说话那么假,可假也不能怪她,是他自己当初把她和宋瑶月当成一丘之貉。到底是没拿他当自己人,不信任他。
他也没有对一个人好过,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去获取她的信任,他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投其所好,护其周全。
念及此,谢尧臣这才从已经凉了的水中站起来,从辰安手里接过棉巾,随后对他吩咐道:“交给你一桩事。”
辰安行礼道:“王爷吩咐。”
谢尧臣对他道:“想法子去帮本王打听,话本也好,史上佳话也好,或者京里那些传闻中恩爱的夫妻也好,帮本王找些法子来。”
要什么法子,谢尧臣没明说,但辰安已经意会,不就是打动王妃的法子吗?他行礼道:“王爷放心,臣一定帮您办好。”
说罢,谢尧臣擦干身子,套上一件袍子,便进了卧室休息。
第二日一早,宋寻月刚醒,就见星儿递了一张帖子进来,对宋寻月道:“小姐,主君派人递了请帖,说今晚邀请您和王爷过府参加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