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无论是做丈夫,还是做父亲,当真极其失败……两个女儿,一个因他失察,被她娘亲带上一条作茧自缚的路,一个因他自私,终是与他形容陌路,到头来,自己成了个孤家寡人。
现在他才说错,是不是太晚了?宋俊自嘲一笑,太晚了……
人终归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如今这局面,便是他前半生所有选择缔造的结果,合该苦果自尝。
他已能预见自己后半生的模样,有这件事在,这辈子,同僚看见他,就会想起他错失成为国丈的机会,旁人的嘲笑虽不能对他造成实际的伤害,但在他们心里,他永远会被看低一等。
而他自己……他不是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即将登顶至高之位,而他却沾不到任何光,心里怎会半点不难受?
即便知道后悔无异,但他恐怕还是会无法自控的回忆过往,不断的去想那些事,去想每一个如果,每一个不同的选择,而他又不能真正得到,他会在悔恨和孤独中,度过余生……
谢尧臣背着宋寻月,一路走到外宫门处,辰安已赶着马车候在此处,一见谢尧臣和宋寻月,面上全是喜色,一下跳下马车,跪地行礼,语气间无不骄傲,朗声道:“臣辰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谢尧臣和宋寻月相视一笑,免了辰安的礼,一同上了马车,回王府。
回到琰王府,谢尧臣牵着宋寻月下车,随后携手进了王府,怎知刚进去,却见王府所有婢女、小厮、侍卫尽皆成排站在前院。
一见他们进来,各个面上喜气洋洋,跪地行礼,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参加太子妃娘娘,太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寻月望着跪了一院的人,浅浅吸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的声势浩大,她还是有点怯的,尤其是想到日后会成为皇后,所面对的一切,只会比这更加声势浩大,她其实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坦然应对。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贪着过任何权势地位,一心一意,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前世想着多攒钱,这一世想着多享福,但未成想,旁人一生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她这个完全没想过要的人面前。
直到这一刻,宋寻月才深切的感受到,想要拥有美好的人生,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莫问前路,认真做好眼前的事,坚守着心间的底线,走好脚下的每一步,终归会在不知不觉间,在蓦然回首的某一刻,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拥有了曾经未曾敢想的一切。
宋寻月的目光,一一从院中的那些面容上扫过,被谢尧臣牵着的手,在他掌心中轻轻一转,指尖挑开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怕,也不要怯,你的夫君和儿子,注定都要去往那至高之位,而你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陪着他们,就像他们陪着你一样,勇敢的迈开脚步,然后继续再像从前一般,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即可!
谢尧臣和宋寻月免了所有人的礼,随后叫辰安与寄春,去打赏府中上下,夫妻二人这才一道回了胜年院。
谢尧臣明日开始要去早朝,且还要住在勤政殿,皇帝应当要教他很多东西,他八成直到登基前,都不能回几次家。
于是回到胜年后,宋寻月和谢尧臣,便开始着手帮他收拾东西,换洗的衣物,常用的物品等等,星儿和栀香在一旁打下手。
星儿在旁边帮忙时,总忍不住去看他们小姐,总觉得越看越新奇。星儿莫名想起当年在宋府时的日子,不禁热泪盈眶,当初她和小姐在那个破烂的小院里为一筐炭火发愁时,打死也想不到,六年后,小姐会成为太子妃,且要不了多久还会成为大魏的皇后。人生怎么能这般奇妙?当真是奇妙到叫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星儿真诚的希望,往后余生,她和小姐的人生,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幸福快乐,不要有任何变故!
夫妻二人收拾了一下午东西,基本能想到的,谢尧臣会用到的都给他带着了,算着谢泽下学回家的时辰,夫妻二人便停了下来,一道坐在桌边喝水。
宋寻月喝了几口茶后,对谢尧臣道:“就先这样吧,明日你要去早朝,怕是卯时不到就得起,等下金金回来,吃完晚饭,散散步,便早些沐浴休息。等你进宫后,若是发现缺了什么没收拾,或者另外需要什么,若是宫里没有的,你就叫辰安出来跟我说,我收拾了给你送进宫去。”
“嗯。”谢尧臣应下,随后看向宋寻月,认真叮嘱道:“正月初一就登基,估计这阵子父皇会使劲往我脑子里塞东西,我八成这阵子是出不了宫,你可千万记得多带金金进宫去母妃那儿,我趁着用膳的功夫,来和你们说说话,见见面。没有你和金金在身边,我总感觉心里少点什么,而且这当了爹就是和从前不同,几天不见儿子,真是抓心挠肝的想。”
宋寻月闻言失笑,她可太能体会这想孩子的心情了,点头应下:“放心吧,左右我闲着,随时带金金去看你,陪你用膳。”
谢尧臣含笑点头,随后侧过身子,面对着宋寻月,伸手拉住她的双手,将她往前拉,自己也身子前倾凑过去,吻上了她的唇,夫妻二人皆闭目,轻缓绵长的亲吻。
夫妻俩没亲一会儿,谢泽便背着小背包下学回来,他松开张立的手,自己进了屋,正准备喊爹娘,怎知小嘴刚张开,未及出声,却正见爹娘在亲亲。
谢泽只好撇嘴不喊,自己扶着门框,跨过门栏翻进去,复又扫了沉溺专注的爹娘一眼,自己去一旁罗汉床上放小背包。
爹娘没事就亲亲,他都见惯了,有时候他早上从爹娘中间醒来,抬头就见爹娘在亲亲,晚上熄灯睡下后,他在娘亲怀里,爹爹也会凑过来亲娘亲,都快把他挤成小肉饼了。
有时候白天爹爹想亲娘亲,还会捂他的眼睛,他不明白,捂个什么劲儿呢,他早就知道爹爹很喜欢很喜欢娘亲,娘亲也很喜欢很喜欢爹爹,他看见他们没发现的时候多了去了,根本没必要捂他的眼睛,他都见惯了,比如说现在。
谢泽放下小背包后,自己爬上罗汉床坐下,甩着两条小腿看爹娘,看了好半晌,见爹娘还在亲,想喝水的他,只好开口道:“爹爹,娘亲,金金要喝水。”
谢尧臣和宋寻月这才松开彼此,齐齐转头看来,正见谢泽悬空甩着两条小腿,已经坐在罗汉床上。
二人冲他笑笑,宋寻月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尧臣则起身给儿子倒水,茶壶满的,他还提不住,每次自己倒水都洒一桌子。谢泽微微嘟唇,甩一甩小腿,不满回道:“进来好一会儿了呢。”
谢尧臣失笑,端着倒好的温茶塞他手里:“进来也不提醒爹娘,你还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