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走到周洪山身边,半弯着腰略皱着眉头盯着他。
周洪山一抬头就被她吓了一跳,“这么盯着我干啥?”
周喜抿抿站直了身体,“没什么,总觉得爹你最近的脾气很不好,不会是我姐出事了吧。”她说到最后的时候觉得自己说到了真相,脸色陡然一变,加快又问了一句。
“爹,我说对了是吗?”
周洪山对这个女儿是真的服气,“嗯,早产,不过都平安,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他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看屋里的她们,又看向周喜。"你自己知道就行。"
周喜长出一口气,平安就好,“我就说生孩子危险吧,为了别人生孩子更不值得。”
周洪山听见小闺女的话,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叹了一声气,他已经做好准备,周喜不会嫁人的准备,没事,一辈子在家里也挺好的,起码不会有人受气,他把锄头给收拾好,扛着就去了果园。
刘叔今天也在果园干活,现在全村就指望着这些果树跟鸡鸭了。
向阳学校的课又开始上,通过去年半年的上课,大家积极性都很高,不过大人来的越来越少,小孩也不多,很多家里还是不太接受孩子上学,反正整个大队家家户户都这么过的,男娃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赶紧下地赚个公分,到年龄就娶媳妇生娃,女娃名字都没必要会写,学会做饭洗衣服才是最紧要的,然后快点嫁人,没人觉得这样不对,因为所有人都这么做的。
不过王大锤一直都坚持着,他努力自然进步就很快,就王家爷都高兴地不行,觉得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也能出个读书人。
家里就只有余秀敏带着他们几个孩子,操持家务,看孩子,做饭。
周温平时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是真的心疼她娘,这些活让人忙的脚不沾地。
果园里。
刘叔看到周洪山都已经回来了,拿着脖子里的毛巾擦擦汗,扶着锄头站直,关心的看着周洪山。
“咋样,周繁没啥事吧。”
周洪山看了一圈果园,“没事,母子平安,田耽留在省城照顾呢。”
刘叔这才放心,“行,我跟你说,这两天鸡鸭下蛋都勤快着呢,到了春天,野菜长的也多,咱们这果园除了草,也有好多野菜,还有小虫子,鸡鸭可都顺便也给吃了,果园里攒了好几筐鸡鸭蛋,你要不要去供销社谈好。”
周洪山点点头,这么久终于能见着钱了。
“行,我明个就去,供销社应该能长期收咱们的鸡鸭蛋。”
周喜也就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背着包要回学校。
周洪山一大早吃了俩窝窝头就骑着车去了供销社,田耽不在家里,也没人记着要给她生活费。
余秀敏给她收拾了衣服,还去给她买的一包油纸包着的饼干,“这是生活费,还有粮票,饼干,在学校里太饿,又没到饭点就能吃。”
周喜抿着嘴,看着这些东西,她突然间对长嫂如母这四个字有了更切实的体会,“大嫂,你怎么这么好啊。”
余秀敏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对家里人好嘴上也不说,都是用行动去做的,听见这种直勾勾的夸奖很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我是你大嫂,你大哥不在家,我就得替他好好看着,照顾你们。”
周喜哼了下,“我大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到大嫂。”是说真的,如果是她,这辈子也做不到为了一个男人洗衣做饭,她志不在此。
周温在旁边听着,已经听到这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嫌弃,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就是想做个贤内助,而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理想奋斗的,两者无法作比较,因为在她看来每个人的人生意义都是不同的,但是有意义的,而且重要性对自己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余秀敏把钱跟票放到她口袋里,又把人送到村口。
“到学校里也别只知道学习,多在外面走走,休息休息,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周喜最喜欢听别人这样絮絮叨叨的嘱咐自己,她觉得这样很好。
“好的,大嫂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她说着就边走边跟余秀敏挥挥手。
余秀敏看着她的背影,也不是很放心。
向阳中午放学回来才知道周喜也走了
周实现在已经七八个月,自己坐在小推车里能玩好久的鲁班锁,还是前几天周源非要扒拉屋子,不知道在哪里扒拉出来的,他没什么耐心,玩了没几下就给扔了,后来也不知道昨的就拿给周实玩,他虽然玩的好像不是很明白,但一直拿着不撒手,谁要他就皱着小眉头,俩手抓的紧紧的,意思就是谁也不给,不过周温一要就能要过来。
周源每次都觉得弟弟偏心,所以他也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以后也要偏心,偏心妹妹,不偏心弟弟,哼。
周洪山的鸡蛋跟鸭蛋谈的十分顺利,不过他来的是城里的副食品商店,公社里的供销社还是太小,没办法吃下他们这么多的量,反正都是需要的,副食品店要谁的不是要,价格都一样,况且平时也会收一些乡亲们的,谈妥之后他又去了国棉厂,周将是他的长子,总是要知道家里的事情。
周将最近不是很忙,他升了主任之后,最多的就是到别的厂子里有什么合作要谈一下,其实他倒是觉得还不如到处去外面跑着谈买卖更好,他喜欢那种。
周洪山坐在周将的办公室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咱们老周家也有坐办公室的了。”
周将给他倒上一杯水,苦笑着。
“爹,办公室也不好坐。”
周洪山知道,这当领导有时候比普通工人还难,他也没喝水,“跟你说件事情,周繁生了,只是不太顺利,她是被人害的。”
事情也简单的说了一遍。
周将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还有人动不动就要人命的,“事情解决了吗?”
周洪山想着程其右应该知道是谁,"程其右应该能办好。"
周将看了看窗户外面,沉思了一会,“把周繁接回来,跟程其右离婚,他那样的家庭,后面还会有无限的麻烦。”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他也不忍心让周繁一直这么危险。
周洪山还真是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想法都一样。
“你觉得周繁会愿意?”说完他叹了一声气,“你娘已经做好决定,既然她不想离婚,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尽力帮。”
周将明白,他是大哥,弟弟妹妹们的事情他都会尽全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爹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之前见过程其右的母亲,那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会做好后路的。”
周洪山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放心吧,我这也该回去了,鸡蛋跟鸭蛋都已经有好多,回去要用牛车都给拉到县里。”
周将听到这事,还有一个想法,“爹,鸡蛋可以正常售卖,鸭蛋我建议腌成咸的,鸡蛋跟鸭蛋的价格都差不多,大一点的两分钱一个,小一些的是一分钱一个,但是腌成咸的,每个鸭蛋能涨上两分钱左右,盐是一毛四一斤,顶多再交一厘打碎的手续费,其实这么算下来,会更划算。”
周洪山听着儿子的话也想了想,确实是的,而且腌这个也不费东西,就用家里烧过的锅底灰,老方法腌出来的咸鸭蛋流油多,特别的香。
“得,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跟你刘爷爷商量一下,你安稳上班吧。”
他也没多待,站起来不用周将送自己骑着车就回了大队,直接去了刘叔家里,跟他商量腌咸鸭蛋的事情,虽然中间费工夫,但乡下人闲着也是闲着,多赚一分是一分,早日把畜牧站跟果苗的钱还上,也好给乡亲们分钱,日子才能好过。
刘叔一向是支持周洪山的想法,“好,这个也行,就是麻烦一些,不过大家伙肯定也愿意。”
周洪山也是这么想的,他坐在院子里,皱着眉头,“还有,关于到时候账本的事情,咱们还是每天都贴在大队办公室的门口的通知栏里,钱的事情一定要清清楚楚。”做事是做事,还是要把这些容易瓜田李下的东西都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