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想,这里的太子殿下的东宫,太子妃娘娘已经由沈大将军护送离开燕北前往月氏。”
听到林惊枝已经顺利离开,百里逢吉心底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可楼倚山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眉头一蹙,本就苍白的侧脸更是不见半分血色。
“太子殿下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我是按照殿下昏迷前的吩咐和太子妃娘娘的命令,救你一命。”
“百里大人,不是你们赢了,而是殿下放手。”
“殿下用命给太子妃娘娘赔罪,放娘娘离开,也放过他自己。”
“因为殿下曾同我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娘娘无论向我提什么要求,我尽管答应就是。”
“太子殿下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要活着他绝不可能放娘娘离开燕北,那一刀殿下并没有任何留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
这一瞬,偏殿很静,落针可闻。
屋外有雨水落地的声音,春风顺着窗子的缝隙涌进殿中,蜷着衾被也依旧冷得厉害。
百里逢吉垂眸,浓黑眼中深处涌着不可窥探的情绪波动,语调发紧:“太子殿下,眼下情况可好。”
楼倚山有些恨铁不成钢叹了声:“命的勉强保住了,能不能醒来一切都不好说。”
“大皇子已经由陛下下旨押入大牢,因为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朝中也是人心惶惶。”
百里逢吉再也压抑不住,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他眼角似有泪花子涌出,声音嘶哑:“我既已醒,不知道殿下可还有其他要交代我的。”
楼倚山冷哼一声:“哼。”
“你倒是聪慧。”
“明明我什么都没说,你竟能猜到殿下有事要我交代你。”
楼倚山从袖中掏出一份封了火漆的密信递给百里逢吉:“在沈家与大皇子合谋逼宫前,殿下早已写好密信,叫我交给你。”
“你留在这偏殿好好养伤,等殿下醒了,对你是要罚要杀,自然由殿下说了算。”
“百里大人该好好养病才是。”
说到这里,楼倚山似笑非笑看了眼百里逢吉:“日后百里大人这条命,欠的可是太子殿下一人的。”
百里逢吉不是裴砚的对手,裴砚若没有手下留情,那一剑恐怕可以直接绞烂他的五脏六腑。
等楼倚山离开后,百里逢吉拆开信件。
薄薄的信纸上盖着裴砚专属的私印,寥寥数语却令他心神震荡。
裴砚对百里逢吉只有两个要求。
其一,他若还活着,那么百里逢吉日后必须是只听命他一人的燕北孤臣。
第二,他若死了,七皇子必定会成为燕北储君,他希望百里逢吉能好好教导七皇子。
至于第三条,裴砚只写了个‘她’字,又被他匆匆划去。
百里逢吉只感觉手中看似薄薄的信纸,仿若有千斤重,说到底他终究不如裴砚,这个被天子被世家精心教养如同九天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的男人。
三月的春,细雨淅淅沥沥。
小半月前那场宫变,洒在宫道上的血水和腥气,早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记忆是会消退了,也许再过些时日,人们就会开始慢慢淡忘。
可对于百里逢吉而言,那一夜,是他全部的信念,是他唯一一次同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也不会后悔。
春末,青翠的嫩芽已长成繁盛的枝叶。
可今年燕北的雨依旧断断续续不见停歇,足足酝酿了一整个春天的湿润,如同东宫里低沉压抑的气氛一样,令人战战兢兢不敢有片刻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