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玉脚步停住。
李沂默了默,说:“以前,是哥不好。”
李惜玉回头,稀奇地看着李沂:“这些话,放在以前,你绝对说不出口。”
这是这么久以来,李惜玉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虽然是讽刺,足够李沂眉头舒展。
他忙说:“这几年,我变了,我……”
李惜玉突的笑了:“我也变了,李沂。”
李沂话语顿住。
李惜玉:“我没以前那么傻了。”
“你赢柳萱萱,不过就是通过打压金雷仙宗,打压我以前的朋友,来否定我的过往,别把你的恶趣味,包装得多么高尚。”
听她这么说,李沂滞在原地,呼吸都凝固了。
李惜玉看李沂的眼神,有如看着仇人。
李沂嘴中苦涩。
只是此时,变故突生,李惜玉脸色倏地苍白,嘴唇血色尽失,她身体不支,骤然摔倒在地。
李沂眼疾手快,扶住她:“你怎么了?”
李惜玉灵台、神识剧痛,她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疼得打颤。
李沂探了下李惜玉筋脉,发现似乎有什么在压迫着她,想要将她活生生摧折死。
好在双生子的灵台和神识,能够共通。
他毫不犹豫,咬破自己的手指,喂李惜玉血,又小心翼翼划开她的指尖,用两人的血,点在彼此额间。
用共同血液画了个转换阵法。
亏得孟金宝研究阵法如痴如醉,李沂也跟着学了些。
顿时,逼迫李惜玉的死亡的力量,被嫁接到李沂身上。
李沂的灵台碎过一回,加之后来好生将养,这种疼痛,他还扛得住。
顾不上自己,他立刻检查李惜玉:“你现在感觉……”
李惜玉拍开他的手。
她蹬着李沂,嘴唇发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吗?”
李沂的手,缓慢地收回去。
李惜玉难以控制情绪:“当初是你把我丢在那种家中!我跑到脚都烂掉了,你在哪?”
“我为了一碗饭,跪在大娘脚下给她捶腿时,你在哪?”
“我被李满污蔑偷东西,围在墙角打,你又在哪?”
数不尽的屈辱,成为李惜玉每一个摆脱不了的噩梦,她指着他:“我告诉你你在哪,你在登你的通天仙途!”
“现在你做这些,给谁看啊?”
她用最刻薄的口吻:“你妹妹李惜玉,早就死了。”
李沂默默垂手,低下头。
他眼中,自找到李惜玉后,那种兴奋带来的光芒,熄灭了。
他以为,他去了宗门,让宗门把灵石等好物送回家中,李惜玉好歹能过上好一点生活。
他以为是这样的。
吼完,李惜玉站起来,蹒跚着离开。
而李沂跪坐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看着掉落在地的地瓜,一个个捡起来,好好地装在簸箕里。
连嘴角淌下的鲜血,也没来得及擦。
逐日在一旁围观全场,叹息。
上一世,它其实是李惜玉的剑,后来李惜玉身死道消,李沂才拿走逐日。
虽然那时候,逐日尚未觉醒剑灵,但前一任主子的脾气,它也是明白的。
她和李沂其实差不了多少。
可是,如果不是真心为李沂着想,为什么上辈子她深陷泥潭时,却把李沂推了上去。
或许这辈子路线的改变,李惜玉能活下来,但是代价是,兄妹的情谊,再没法修复。
剑灵不懂,它有一世的记忆,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毕竟这个世界,早就变啦。
做什么主人的光,主人不是人渣,做光没意思。
剑灵唏嘘。
好一会儿,待李沂也起身离开,不远处走廊拐角,郁月探头:“唉,完蛋。”
孟金宝在她旁边探头:“完蛋。”
秦道直次之:“完蛋。”
窦渊第三个探头:“完蛋。”
几人看向唯一没探头,没说话的陆空雪。
陆空雪:“……完蛋。”
郁月清清嗓子:“这事咱们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你们嘴巴紧一点。”
孟金宝两个手指,在自己嘴巴前打了个x。
李惜玉离开后,她蹲在一个僻静的走廊下,五指狠狠掐着手心。
好一会儿,她才停止颤抖。
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巨大的孤独,有如实质,裹住她,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在李家,她是私生女,是李家家主酒后的产物,人前人后,受尽侮辱和苛待。
李沂有天赋,能被挑走,能逃离那个魔窟,她是多高兴啊。
她一开始,没恨过李沂不带她走,可是,为了他的修真路,李家把她送给一个小宗门,那个宗门,专门培养炉鼎。
差一点她就万劫不复。
被金雷仙宗选走后,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安身之所,可最后呢?
他们的千般培养,只是为了制造一个最好的炉鼎。
而且,在金雷仙宗,她的“朋友”,也各怀异心,要么是觊觎,要么是利用。
她从没得过真心。
从李家,到小宗门,再到金雷,乃至随意,她漂泊不定,没有一处地方是她的栖息之所。
如今,李沂的小心翼翼,带着补偿,更让她恶心,她经历过的事,能被补偿?她还需要补偿?
不能,也不需要。
她只是想好好地过日子啊。
李惜玉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忽而,一阵讨论声由远及近。
是李沂的师尊和师兄弟。
李惜玉连忙起身,抻抻衣服,她才不想丢人现眼。
他们进房间了。透过窗户棱子,李惜玉看到,郁月坐在圆桌旁,她语气沉重:“这件事,咱们得帮帮你们师兄弟。”
秦道直拉个凳子坐下:“怎么办?三师兄也躲起来了。”
郁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先看看,能不能让惜玉走出情绪。”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惜玉动作一顿。
叫什么惜玉,那么亲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