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四爷进来,院落里的奴才纷纷行礼请安。福晋听到说话声,才好像突然惊醒,瞧见走进院子的四爷。
“四爷……”福晋神色怔愣,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四爷挂心一格格,注意到福晋的异样,也只以为是福晋担忧一格格的缘故,并未多想。
“太医如何说?”四爷径直走进一格格所住的偏厢。
福晋立即跟上,嘴里道:“说是这几日天气燥热,嬷嬷们一时没看住,让一格格多用了冰饮,致使风寒入体高热不退。”
四爷已经瞧见躺在榻上的一格格,面上忧色顿生。一格格自幼体弱,如今已经满七岁,看起来却和五岁孩子一般大小,卧在被子上小小一团,稚嫩的脸上满是汗珠。
宋格格在一旁哭得凄厉,见到四爷进来,立即颤巍起身,姿态柔弱地想要靠过去。
四爷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坐到一格格床前,抬手触碰一格格的额头。
烫得惊人。
“可曾喂过药?”四爷看向福晋。
福晋连忙道:“方才喂过一剂,太医说两个时辰后还是发热,再喂第一剂。”
宋格格边流泪边道:“咱们一格格怎么这么命苦?奴才就差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了,还是让一格格受了罪,奴才瞧着真真是不落忍……”
四爷让人备好凉水和软巾呈上来,亲手湿了帕子敷在一格格额头上,听到宋格格哭得凄凄艾艾,一格格又不见好,禁不住有些心烦。
福晋只站在一旁愣愣出神,这屋子里只有苏培盛注意到四爷脸上的烦躁,忙出言去劝宋格格:“格格,一格格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忧,当心坏了您的身子骨。”
宋格格还想流两滴泪,手帕在眼角拭着,抬眸瞧见四爷根本没看她,只盯着榻上的一格格。
在后院待了这么久,宋格格也能摸清一两分四爷的脾性,看出四爷是不耐烦了,忙收住哭声。
“主子爷,您把帕子给奴才吧。”宋格格伸手道,“奴才给一格格擦身消热。”
四爷将帕子递给她,让出位置,坐在一旁抬手捏住眉心,脸上显露几分奔波后的疲色。
苏培盛见状道:“主子爷,要不您先梳洗一番,稍稍歇息片刻,再来看一格格?”
四爷摆摆手拒绝,苏培盛又道:“主子爷,您撑得住,福晋也快撑不住了,您瞧瞧福晋都担忧成什么样儿了?”
苏培盛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尊敬福晋,而是如今一格格病重,有顽疾在身的福晋再病倒,那四爷就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四爷这才察觉到,福晋的脸色很差,枯黄中带着毫无血色的白,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福晋,福晋!”
四爷唤了两下,福晋才回过神来,语气茫然:“四爷,您要说什么?”
“福晋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宋氏和奴才们照顾。”四爷看福晋失神的模样,不禁皱起眉。
他离开这两月,福晋的身子似乎越发差了,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沉雾霭之气。
福晋还不愿走:“四爷您回前院吧,我在这里看着一格格。”
这话一出,宋格格手中帕子忽地一抖,差点掉到被子上。
她低着头,没人能看清宋格格的神情。
四爷面色更沉,直接让苏培盛送福晋回去。
四爷发了话,语气强硬不容置喙,福晋只能被苏培盛请走,扶着方嬷嬷的手走回正院。
一进正厅,福晋强撑的背陡然虚弱下来,要不是方嬷嬷撑着她,福晋都要摔到地上。
方嬷嬷立即将正厅里的侍女们都打发出去,见大门关上,才将福晋扶到软榻上坐好。
“福晋,您这是何苦呢?”方嬷嬷最是清楚福晋的心思,长长叹口气,“宋格格不是说了吗?一格格是贪吃冰饮,这才发起高热,您又何必因此事郁结苦恼?”
福晋头也没抬,只盯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处出神。
方嬷嬷又说了许多,话里话外就是让福晋看开些,勿要自苦自扰。
福晋半点触动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待方嬷嬷说完,福晋才操.着嘶哑的嗓音开口:“嬷嬷,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里,没一天能睡好的。”
福晋一直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当初宋格格有孕,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家中额娘如临大敌,告诫她绝不能让宋格格生下长子。
福晋没有害人的勇气,觉罗氏便给她寻来一种秘药,这药只对孕妇有效,虽不至于让妇人小产,但生下来的孩子总是先天不足,比旁人病弱许多。
大格格便是这样出生的,一格格也受了同样的罪。
后来福晋终于生下弘晖,想到自己再也用不到那秘药了,心里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