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渐遇和萧青冥身后,一大群惠民的工人们也集结完毕,他们干脆不做工了,手里操着长棍甚至扫帚聚集在一起,其中竟有一半都是女性。
人数竟然一点也不比外面围堵的商户们少。
她们力量或许不足,嗓门却很大,吵嚷起来,半分不输给男子:
“那个姓王的,还好意思说?咱们女工在他们作坊里,被欺压如同猪狗,姓王的敢不敢把作坊里的处罚室敞开来叫大家看看,里面那些刑具比地牢还多呢!”
“我们是织工,又不是作坊的奴隶,凭什么非得给你们做牛做马?”
“那些布都是咱们织工织出来的,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没有几个工钱,还要忍受管事的刁难和欺辱,钱都给你们赚去了,一个个养的膘肥体重,如今还说什么吃不上饭?”
“瞧瞧你们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吧!”
江知府看着惠民的工人和外面大群商户对峙,又看看蛟龙会一群摩拳擦掌的打手,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若是放在以前,他哪里会把区区一个外来商户放在心上,干出这样惹众怒的事,又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分润好处,哪怕第二天横尸街头,被丢进宁江里喂鱼,也是自找的。
可如今……
江知府身后的面具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沙哑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江大人,您不会忘记答应在下的事吧?”
江知府只觉脖子后边的皮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心里一阵恼火,又无可奈何。
就在昨夜,惠民的伙计连夜前往府衙报案,声称有强盗集团入室抢劫伤人,要求官府立刻捉拿匪徒。
江知府压根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整个惠宁城,除了蛟龙会,谁有这胆子干出这么大的案子?
一听对方没有捉到匪徒,江知府就立刻着人将惠民的伙计打发走,径自回去睡回笼觉。
反正既没有捉到人,也没有证据,拖着拖着,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他万万没有料到,卧房里坐着的,除了他新纳的小妾,竟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此人面戴冰冷的银质面具,双腿交叠倚在榻前,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说出来的话,比九幽地狱的恶魔还要可怖。
“江大人,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姑息养奸的好。”
江知府厉声大喝:“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
就在他要叫人来抓人时,喻行舟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停在嘴唇之前:“嘘。”
“江大人莫要声张,除非,你想把你堂弟在宁州大肆侵夺民田,让马匹踩踏农户稻田,逼迫他们改稻为桑的事传扬得人尽皆知。”
江知府面色大变,果然不敢做声了,指着对方的鼻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究竟是什么人?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污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胆子?”
喻行舟起身,淡淡道:“明日,请大人好生处理惠民丝绸坊盗匪案,否则,大人的堂弟会不会牵累到你,可就不好说了。”
“你”江知府气得火冒三丈,一双眼珠转个不停,口风却立刻转了个弯,“维护惠宁城的治安本来就是本官的职责!”
喻行舟笑了笑,没有多言。
于是便有了今日一幕。
江知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直觉告诉他,惠民丝绸坊背后的人恐怕不简单。
他对花渐遇和萧青冥露出一个假笑:“本官手下已经接到阁下的报案了,本官治下,出了这么大的强盗案,本官身为父母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听到这番话,以王常为首的一众商户们不约而同露出愕然之色。
不对呀,怎么事情跟他们想的不一样,难道知府大人不是蛟龙会请来帮大家主持公道,反而是来帮惠民的?
怎么会这样?!
就连蛟龙会那群收保护费的爪牙,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这江知府什么时候变成了“青天大老爷”了?
紧跟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像剥了皮的粽子一样,被几个灰衣人扔在了众人面前。
花渐遇目露诧异,他身后几个受了伤的伙计立刻认出来,这些人就是昨天夜里来袭击打砸的那伙贼匪!
“老板,就是他们,昨天来砸我们织机,还把我们好多人打伤了!”
“老天开眼,竟把这伙混蛋逮住了!”
江知府脸上的肉一阵抽搐,他本以为自己出面替惠民说几句好话也就算了,谁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如此神通广大,竟然给他逮住了。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装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就是你们这伙匪徒,袭击了惠民丝绸坊?你们都是什么来头?从实招来!”
蛟龙会的彭大和他身后一众打手,这下彻底震惊了。
彭大脸上阴晴不定,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惠宁城居然还有一伙势力,敢明目张胆跟他们蛟龙会叫板?!
蛟龙会其中一个打手,看到那几个身穿灰衣的江湖人,低声朝头领道:“彭大,那些人就是上次因为柳家娘子,跟咱们大打出手的家伙。”
彭大眯了眯眼:“惠宁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人?什么来头?咱们会首知道吗?”
打手摇摇头:“没有听过,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咱们的人去调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查到,这些人仿佛就是惠宁当地人,可是以前从来没露过头。”
“怪事。得让会首好生提防才是。”彭大心下狐疑,以蛟龙会在惠宁的势力,如果是一群外来的江湖人,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在数年前蛟龙会尚未发展壮大时,就已经默默隐藏在惠宁城的市井之间了,只是行事低调,从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