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怒极攻心之下病倒了,连过年都没能下床。
南边百姓哗然,朝堂上下,出奇一致诡异地沉默。
《大宋朝报》上,附上了随船的名单,其中秦禧等赫然在列。
接下来的刊面,详细记载了王氏一族以及蔡京,秦桧的履历生平。
“三旨相公”王珪,“六贼之首”蔡京,“降金三首”王氏兄弟,秦桧,短短几句平铺直叙的话,触目惊心。
尸位素餐,大奸大恶,叛贼,就凭着这些,早就该被诛九族,万人唾弃。
可偏生,他们能gāo • guān厚禄,万世其昌。
并非天道不公,百姓所遭受的苦难,都是。
上至天子,下至朝臣,是他们将底下的百姓视为猪狗!
小报上,不再写各种离奇的八卦。一部分变成高喊严惩贪官叛贼;一部分变成了大肆庆贺。
既然向北地称臣,百姓要求与北地一样的赋税政策。
其中有些文章,文采斐然,尖锐而深刻。
文章直指如今南边朝廷现状,官员快比百姓的人数还多,朝廷耗费大量俸禄,所养的却是无德无才之蠹虫。
君不见,卖国贪赃枉法者,从古至今皆为男儿。
若要改变现状,应当与北地那般科举,不分男女,取真正德才兼备之士。
雪片般的弹劾,飞向了御前。因着赵构生病,这种无需经过中书省政事堂的堂轧子,足足装了几大箩筐。
福宁殿里,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药味,加上炭盆烧得热,只须得坐上一阵,连气都透不过来。
赵构脸庞浮肿,惨白中带着青。他头疼一直没能好,胸口闷得慌,半躺在那里,不时呻.吟一声。
内侍熬好了药送进屋,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官家,药熬好了,小的伺候你服药。”
赵构睁开眼,浑身戾气顿生,厌恶地道:“太医院一群废物,吃了这般久的药,身子半点都不见好转。滚下去!”
内侍大气都不敢出,端着药没动,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邢秉懿。
邢秉懿下巴微抬,道:“先放着吧。”
内侍忙将药放下了,赵构一下坐起了身,怒道:“大胆!你居然能做起我的主来了!”
邢秉懿挥手让内侍退下,不紧不慢道:“官家既然病了,病了就得吃药,这是为了官家好。”
赵构的病,哪是药能医治,他一气之下,拂袖将案几上的药碗打翻在了地上。
药汤洒在织金地毡上,粉青色龙腾祥云纹药碗破城了两半,龙头龙身也断成了两截。
邢秉懿眼都没眨,瞄了眼药碗,啧啧道:“可惜了,龙泉窑烧制出来的上好青瓷碗呢。这一次那十艘船上,应当将龙泉窑的碗盘杯碟,全部都一般而空了吧。官家得手下留情些,不然,想要用这粉青碗时,只怕是不能了。”
赵构见邢秉懿还在说风凉话,怒意上涌,冲得鼻子都快歪了。额头青筋突起,手控制不住颤抖,刚张口欲怒骂,却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愤怒的百姓与民意,他无法置之不理,北地一直在虎视眈眈。
那十艘大船背后,几乎将整个朝堂上下的官员都牵扯了进去,他亦断不敢轻举妄动。
赵构只感到四面楚歌,比起被金贼追杀时还要累,整夜睡不着。
既心疼那十艘船,又担心自己的皇位。朝堂上的那群官员,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能,再也无法信任他们。
杨氏这次也有份,赵构更是无法安睡。
管着大内安危,赵构身家性命都交予他手,此次亦有一份。
赵构伤心至极,哭道:“我何曾有亏待他们之处,秦桧张俊杨存中刘光世......他们这群黑了心肝的混账,平时排除异己,贪财好功,强占民女欺行霸市,对他们的弹劾,我都睁一眼闭一只眼。他们负我,他们负了我啊!”
邢秉懿看着痛哭流涕赵构的脓包样,既恶心,又莫名地畅快。
虽知道再提起来,于事无补。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凉凉地道:“官家既然知晓他们的品性,为何还要提拔重用他们呢?”
如何能重用他们?
当然是为了身下的那把龙椅。
无论手腕或是平衡之术,赵构自认为比徽钦宗要强上数倍。可惜,他却偏生遇到了北地的赵寰。
赵构恨不得将赵寰千刀万剐,他狰狞着不停咒骂:“都怪她,都怪她!她设下了全套,这群蠢货就迫不及待上当,送货上门了。称臣!呵呵,她也配!她怎地没死,没被金人折磨死!”
又来了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