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高速上打太极,有人在高速上遛狗。
天色越来越暗,前后车的车主蹲在地上聊世界局势和美股大跌,秦渡凉活动了两下肩膀,问:“下去转转?”
“好啊。”言灼说。
零碎的几颗星星在夜空营业,言灼带上车门,电吸门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一声闷闷地“嘭”就关上了。
这一段高速修在几个村庄旁边,秦渡凉在应急车道和其他抽烟的车主站一块儿点上了烟。
天暗了,但没完全黑下来,是藏蓝色的。
言灼在副驾驶这一侧的车道,几乎所有车都熄火了,像个大型停车场。
“毛毛!!”
“唔?”言灼忽然被一只大金毛蹦起来抱住了腰。
大金毛吐着舌头哈哧哈哧地喘。
言灼笑笑,蹲下来摸它的头。
小姑娘快速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啊!吓着你了吧,真对不起,它劲儿太大了,我一没注意绳子脱手了。”
言灼抬头:“没关系。”
金毛这种狗,觉得每个人类都是它的好朋友,如果你蹲下来摸摸它,那你就是它眼里的天使,大天使。
小姑娘把毛毛的绳子捡起来握好,然后视线越过了言灼,向他身侧说:“真的很抱歉。”
言灼刚想再说一遍没关系,然后发现小姑娘的这句道歉好像不是在对自己说,他回头,秦渡凉已经站在身边了。
秦渡凉先看了看言灼,除了上衣有几个狗爪印,其他没什么,便点头,对姑娘说:“嗯,没事。”
他大约是在狗扑过来的瞬间就跑了回来,言灼掸了掸衣服,笑笑:“我不怕狗的。”
“喔。”秦渡凉有些委屈。
“不过你刚刚也凶了点,人家女孩子,而且狗也没有攻击性。”言灼说。
“喔。”秦渡凉就差撅嘴了。
“……”言灼舔了舔嘴唇,靠近一步,低声说,“好了好了,她放狗出来没牵好绳子就是她的问题她全责,你凶是应该的!”
广东这一带在12月末没有冷得很夸张,言灼穿一件加厚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风是凉嗖嗖的,也仅仅是凉嗖嗖的。
言灼靠在车门上,偏头看看秦渡凉,又看看这一望无际的车。
怎么说呢,还挺安逸的。
“小姑身体怎么样了?”秦渡凉忽然问。
言灼骤然怔愣住,接着身型僵了僵,说:“好很多了,但还是不能累着。”
“有好转就好。”秦渡凉说。
言灼的两只手都在卫衣兜里,面上风轻云淡,俩手攥成了拳,应着说:“啊,是啊。”
所以说,秦渡凉都知道了。
言灼慢慢地,唇角很重,没办法再微微扬着。他侧过头去,看后面那只围着主人转圈的大金毛。
快高考那几天,言灼说以后想养只狗。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养,因为小姑的肺泡蛋白沉积症,病在肺部,尽管医生说,肺泡蛋白沉积症的发病原因与宠物毛发没有关系,但还是小心为上。
言灼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想着,想点别的,想点别的,不要在这种时候掉眼泪。
秦渡凉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久了,又知道了多少。
言灼一时间如鲠在喉,宛如被笔盖卡住嗓子,窒息的同时,又能呼吸。
“啊对了。”言灼抬头,重新笑起来,“张新羽被一个音乐公司签了,听虞沁说,明年会发自己的歌。”
“挺好的。”秦渡凉看着他,“我朋友弄了点辽参,到时候从我家拿一下,你带回去给小姑煲汤。”
秦渡凉完全不顺他的方向聊。
言灼也没什么办法了,咬着下唇,不出声。
车还在堵,高速两旁的村民用长长的簸箕递过来自家的水果,高速上的车主们互帮互助,扫码换现金。
秦渡凉打开车后座门,从包里拿出钱夹,走到应急车道围栏的地方,抽了现金跟村民换了些草莓和矿泉水。
天终于全黑了。
风也凛冽了起来。
秦渡凉用矿泉水冲了冲草莓,然后喊他上车。
塑料袋湿漉漉的,秦渡凉抽了几张纸简单擦一擦,然后递给他:“捧着吃吧。”
“谢谢。”
秦渡凉自己拧了瓶矿泉水灌下去几口,然后启动车。
这条高速堵了将近两个钟头,终于可以往前走一走了。
时速在30左右,而且依然是走走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