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荣是上吊死的。
那天,舒婧之像往日一样来请安时,一推门就看见了祖父闭着眼睛吊在房梁上。
芳卿来到舒府时,舒荣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两天了,且就那么平平整整地放在他屋子里。整个舒家的人都如同失了魂魄,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还没有发丧,但御史台和皇帝那里都是瞒不久的。国之重臣岂有无缘无故自缢的道理,传到天子耳中,舒氏一族都要按罪论处。
舒婧之的父亲、叔父和祖母商量了两天,全然没个主意。在他们眼里,朝中哪有任何风吹草动,处处一派祥和,他们舒家也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只有芳卿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舒荣一死,她就更确定他与先帝遗诏有关了。
舒家的人只怕做梦都想不到其中的联系。舒婧之的父亲以为,他们应该报官,让大理寺查个明白,说不定是谋杀。
但他弟弟不同意,说万一大理寺查验后断定是自杀,这样闹大了,怎么跟皇帝交待?全家都要被问罪的。
老夫人是最常见的内宅妇人,刚刚死了丈夫,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只任由她两个儿子说。
“父亲上个月还说致仕后带朗哥儿回乡结庐,过上两年惬意的日子,怎么可能突然投缳?!”
“那是上个月,你怎知这一个月又发生了什么?父亲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万一捅出去落个全家治罪的下场,闹个家破人亡又有什么意义?!”
舒荣这两个儿子,一个在国子监教书,一个在家赋闲。孙辈也只有舒婧之谋得了体面的官职。他们这才意识到,偌大一个家,一旦没了家主,就失去了所有的门路,甚至因为忧惧走漏风声,不敢随意打听求助。
芳卿来得是“巧”了。
舒婧之知道只有她才能摸到皇帝的脉搏,更清楚他们都想不到的诡谲。
“求您帮帮下官。”她哑着嗓子恳求道,已经半点傲气都没了。
他们全家上下都想不通舒荣为何会悬梁自尽,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舒荣绝无可能自缢,他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芳卿问:“舒御史可有留下遗言?”
舒婧之眼神闪烁,摇了摇头。
“婧之,”芳卿神色不动,“你知道求人该是什么态度。你但凡对我隐瞒半个字,我都无法帮你。”
“祖父……”舒婧之的樱唇哆嗦着张开,早就没了平时的血色,“……自经前的地砖上,用墨写了‘天命难违’四个字。确实是祖父的笔迹。只是那墨是方氏墨,落在地上就再也洗不掉了,所以那字迹还在,您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