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最后,嘴唇正在微微颤抖。她看向趴在地上的姬旖,还是觉得她喜怒不定,行事疯疯癫癫。可她又直觉她能成事。
因为浑身赤/裸泡在水里,没有衣物,也毫无防御和为人的体面,她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许多衣冠整齐时断然说不出口的话。
而她也竟然能明白姬旖的意思。
不是坐上了那个位置、掌了权,就是离开了身上的枷锁。她们只是在继承千百年来的传统,并且引来更多人前仆后继地承袭、发扬光大,然后变得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让子孙后代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活。
姬氏兄妹是受害者,她是受害者,来棠、闻蘅她们也是受害者。
她轻声说:“殿下,这二十年,我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从没想过这些。您对我的一切了若指掌,也必然清楚我又是为了什么入仕。”
姬旖又问了:“那你下一个二十年打算做什么呢?”
“大抵是……有尊严地活着。”
“这就足够了。”
……
芳卿走出含英宫后,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温泉殿那药浴似乎颇有奇效。她本该筋疲力竭,却神采焕发地去了直庐,打点好一日的公务。
她心里还挂着孙济海提过的那起匿名状告。连决没传过什么信儿来,椒房殿多半一片太平。但她到底放心不下,所以还是特地见了蔺征求情,希望他能给霍行泽调职。
蔺征听闻后,思忖了片刻,问:“是她有什么打算?”
“她?”
芳卿一时听不出是男他还是女她。
蔺征含糊提醒道:“我之前听和怡提起过你。”
他没有说的是,那阵子和怡屡次找他,为的就是打听芳卿的态度和消息,还让他误以为她在吃醋。
但芳卿听了这半截话,却明白过来,蔺征已经知道了她与和怡的关系。换言之,他知道她会为和怡效力,但她们除了皇位,还有什么可值得筹谋的呢。
芳卿有些惊异。
蔺征是皇帝的宠臣,和怡怎么敢向他透露自己的不臣之心。
“与长公主殿下无关。”芳卿答道:“是我忍不住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