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到这里。改日你有功夫就将这些方程、几何罗列,从浅到深做个编撰。老夫再修订。”林霄道。
容景自然同意。她心里有些奇怪,林霄这话的意思,是要出版算学书籍?但她并不能冒然询问。朝林霄行礼之后,她便打算离开。
林霄正准备放她走,忽然又叫住了她,“今日你出面维护老夫声誉,老夫很是感激。但你做的不对。”
林霄起身朝她走了两步,语重心长道,“你只需拿出你和静儿的答卷与老夫的答案。污蔑之言自然不攻自破。你不必说前面那番话,那会得罪很多人的,特别是某些官员。”
林霄又何尝不知道,普通的百姓,哪怕是仁、义、礼、信等四德乡贤,根本不太可能知道自己这个巴府提学官的事,知道科考场的事,知道谁是小三元谁只是廪生。
就算知道,也决计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议论,更不敢阴险的揣测自己。
这一切,肯定有位高权重者在背后指使他们。
“今日你太鲁莽了些。日后切记不可这么冲动。”林霄叮嘱道。当时,容景言语犀利的公然质疑那些人别有目的,受人指使,确实使那些人安静了下来。
但是,也把林霄吓坏了。
“你日后迟早要进入朝堂,切记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林霄幽幽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容景离开。
容景却站着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道,“学生知道老师担忧。但是,学生不能被这乌糟的世道消磨了意气。”
林霄诧异的看着她。
下一瞬,容景一字一句的说道,“学生,学生要为曾祖正名,还要改变这大雍的风气。”
“和光同尘,学生,做不到。”
林霄吓得差点站立不稳,失手打翻了书桌上的茶杯。
“你,你说什么?你要替雷山公翻案。”林霄指着她,声音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学生知道。”容景一脸平静,“学生之所以读书,就是为了光复我们容家,替曾祖洗刷冤屈。”
林霄眼眶通红,不住摇头,“你可明白,这比登天还难。”
“当然明白。可是,这就是学生承负的宿命吧。学生不怕,父亲和姐姐们也支持学生。”容景看着林霄,认真道,“所以,学生不能退缩,也不想变得圆滑。今日之事,学生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看看这锦州城的官员们,都是哪些山头的。若是些乌糟地界的,不如找个机会早日铲除,免得日后再来阻碍学生。”
“那你都看出了什么?”林霄问。
容景思考一番,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林霄。
这锦州城中,首先是中立一派,比如潘峰,比如叶茂。他们本就和林霄无冤无仇,绝不可能污蔑他。还有凤阳王公子谢骞一派的人,比如李文。但谢骞现在刚刚起步,势力微弱,甚至要依靠搜刮学生的补考费敛财,更何李文只是个从六品州同知。所以就算他们恨林霄,也只能把这番恨藏在心里,等待时机。
“所以,今日出手对付老师的,应该另有其人。学生今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说不定会寻找机会报复学生。到时候,他们也许会露出马脚。”容景道。
“不错,和老夫想的一样。”林霄看着容景,灯光下,容景稚嫩的脸庞和记忆中雷山公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容景这么年幼,却如此敏锐。不愧是容颐的后人。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他叹了口气,“只一点,你要注意自身安危。以自保为优先。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那老夫日后真的没脸去黄泉见雷山公了。
“学生多谢老师。”容景拜谢后便离开了。
她走后,林霄拿出容颐的牌位,放在自己面前,坐了一整夜。
“容老头,当年你把老夫贬到蛮荒之地,救了老夫,救了老夫全家。”
“可是,老夫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老夫花了好多年才重新进入权力圈层,而且还只是中层,老夫的力量还差得远。”
“这一切,肯定是你算好的。你看着老夫不能为你报仇,无能为力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
“但是好在,你现在有个很了不起的后人。”
“老夫会扶持他,帮助他走到顶点,就如同你当年那样,让他替你报仇。”
“你这个曾孙也很厉害,小小年纪多智近妖,老夫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你说,这家伙该不会是你转世吧……”
林静的书房。
林静收好信,又打开方薇寄给他的书。这是几本游记,记录了江南、塞外、雪域、高原、荒漠等地的风土人情。常年蜗居在书房,对着四书五经钻研的林静很快被其中新奇的内容吸引,不知疲倦的看了下去。
灯花掉落,他看完了第一本。
换了两只蜡烛,他又看完了第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