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受不了自尽,长姐听说被一个富商买走,折磨而死,二哥被送去做苦力。
我则在军妓和拍品中被犹豫。那时候我想,若是成了军妓,便死了算了,若是成了拍品,只要买家不做那档子脏事怎么着都行。
于是我被秦瑶买走了。
记得那日在牢中,我从那个小窗向外看飞鸟。我正想着,做只鸟多好啊,突然有人轻轻柔柔叫了我一声,“孟嬿。”
我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红衣广袖裙的女人,肤若凝脂,柳叶眉桃花眼,一时竟叫我看呆了。
他浅笑着没说话,替他开门的狱卒到开口了,“这位是秦瑶大人,已将你买下了。丫头,一个被贬为奴的罪臣之女,可配不上这个价格呢。”
秦瑶……她真的好美,我读了几年书,却找不着一句能配得上他的诗句。
“来,孟嬿,跟我走吧。”秦瑶朝我伸出了手,那一刻的感觉,难以言表,只刹那间天上地下只余二人。
我将自己略脏的手,放在她的芊芊玉手上,其实我知道,秦瑶能救我于此,必然也能推我进万丈深渊,只是再深也没这京城的水深了。
秦瑶领我回了一处名为玉兰的戏园子,吃住比我做尚书之女的时候还好,园子也是正经戏园子,不干那档子脏事。
她说,“我领你回来自然有事托付于你,我知你脾性,不会为难你,你暂且同我捡起琴棋书画,日后用得上。”
看,她连买我办事都能说的那么动听。
谁听不懂呢,可谁又想说破呢?
“来,小心烫。”秦瑶沏了杯茶放在我面前。
我捧着手炉,身子一点点暖起来,说道,“主子,找我什么事?”
秦瑶轻笑,“一年多了,信也没一封,口信也没一个,不想我吗?”
“想的。”自然是想的,能救我于危难之人,一辈子,也就那么两个。
寒暄过后,秦瑶终于谈起了正事,“王爷那边进展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一切顺利,谢煜叔伯至交已交涉好,天子身边,只有户部尚书和皇后娘家为靠山,其余不过墙头草。”
“嗯。”她点头,“那令牌呢,令牌找到了吗?”
我摇头轻声说,“主子,王爷昔日能拒绝与您合作,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叛徒。”
(四)
大雪一连下了月余,约莫是太冷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老夫人没再来过,让我同夏竹春桃玩的痛快。
院里梅花开了,只是雪落枝头,直叫人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梅。
我心下升起一股异样,叫夏竹准备纸笔日日画着。我画的精细,一连半月也没画完。直至雪停才堪堪停笔,也恰在这日晚,谢煜回来了。
虽然我明白他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做的事他都知道,无非是会见亡国公主,多次出入书房,但我不愿他问。
好在他确实没有质问,只是递了一张单子给春桃,叫她去找府里的药师拿药,每晚睡前煎了给我喝。又叫夏竹夜里起来在我房里烧一种草药。
最后才定定看着我,第一次没了分寸,几步上前拉住我的手,牵着我漫步回了主院。
说来有意思,我住的偏远地方大,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主院反倒规规矩矩,与其他地方没多少差别。
夏竹说,是王爷怕我受委屈,不愿让我回想从前种种。
春桃,说是王爷喜欢我。
我叫她们别多想,叫旁人听去了可了不得。王爷的事,咱们做奴的可不能随便说。
不对,我的奴籍他都想办法去了。
我时常想,如果孟家晚一年出事,如果北伐早一年结束,如果谢煜赶在秦瑶之前救了我……
可惜人活一世没有如果,我就是被秦瑶买了,我就是得为秦瑶卖命,她于我有恩,相互利用,也得彻彻底底吧。
面上突然一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哭了,谢煜正为我擦眼泪呢。
“哭什么?”他说,“碰上像你这样没良心的,哭,也是该我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