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李怀叙,白日里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街巷里,无知无觉间,便几乎将整个钱塘都逛了个遍。
冬日里行船冷,但路过一座干枯无花的荷花池时,李怀叙还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愿意主动陪着她泛舟其间,叫她伏在自己的膝头,回想起从前在这里同娘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还有,同公孙云平。
公孙遥也是带着李怀叙七拐八拐地走了许多条街道,才意识到当初她曾同公孙云平还有娘亲一起住过的宅子,其实就在她和李怀叙如今的宅子背后,走路不过一刻钟。
可那座宅子,如今也早已是他人的居所了。
李怀叙陪她站在巷子口,远远地对着那座宅邸看了许久,最后看见眼前一团浓白的雾气,身边人好似释然,又好似还是带着不得已的惆怅,道:“我看完了,走吧。”
走吧。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终于带着斩断所有的勇气。
李怀叙垂眸,只看见公孙遥明朗的笑,映在冬日难得的暖阳下,闪闪发光。
他抬起手,突然扯了扯她的脸皮。
还是太薄了。
“我昨日听见那酒楼的老板,道他们这儿有整个大雍最正宗的女儿红,一时勾得我心痒痒,娘子晚上陪我用一杯吧?”他轻巧道。
是,钱塘接近越州,越州的女儿红,从来都是最出名的。
“好。”
公孙遥与他十指紧扣,一道往家的方向回去。
这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想起过公孙云平。
钱塘的一砖一瓦,停留在她心尖的,唯有娘亲的温柔还有惠娘的仁善。
回到江州之后,日子又恢复回了先前的稀松平常,李怀叙继续做他的江州司马,日常同一群纨绔打交道,替刺史分忧办事。
公孙遥待在家中,一边与江州的各位官僚夫人赴宴玩乐,一边开始准备过冬的事宜。
照如今的样子来看,她和李怀叙大抵是要自己在江州过除夕的,早早地开始准备,到时候也好有条不紊,临危不乱。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回到江州后不过十多日,长安突有来信。
是宫里来的消息,说是淑妃娘娘病了,想要李怀叙回去一趟,皇帝已经准了。
夫妻俩无一不感到意外。
但淑妃病了,他们不论说什么也是要回去的。
于是又不过一日的功夫,他们便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与刺史和长史告辞。
章刺史同俞长史,待他们夫妇俩已经同来时完全不同。大抵是从李怀叙为了百姓,愿意自己下到山脚下去救人开始,抑或是从他们愿意从自己的王府里拨钱,为百姓们修筑堤坝开始,总之,他们再也不会认为眼前的这对夫妇,是两个只晓得吃喝玩乐的皇家废物。
走前的最后一顿饭,是章刺史执意请两人到最初的酒楼上,为他们送行。
“能有殿下与王妃娘娘至此,实在是江州之幸,章某就此敬殿下一杯,望殿下与娘娘往后一路顺遂,得偿所愿。”
“是,祝殿下与娘娘往后一路顺遂,百年好合。”
同样的酒楼,同样的宴席,甚至说的话其实都与当初大同小异,但在公孙遥耳中听来,就是比他们刚来时要真心实意。
她白日里不好喝酒,便只能以茶代酒,回敬了两人一杯。
李怀叙则是百无禁忌,直接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本王还未谢过二位大人呢,此番在江州,二位大人亦教会了本王许多,给了本王不少历练的机会,如今回到长安,不知除了母妃之事,父皇还会有何指示,本王只愿与二位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