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的雪光照着那人起身抱被的轮廓,公子樾呼吸微滞,对方已近床前,将被子盖在了更上层,厚实的让人心慌。
被角被拉开,从房间里走了一遭的人身上带着些许冷意,可在盖上之后,那源源不断的暖意好像一瞬间笼罩了这方寸的空间。
一枕之上,呼吸清晰可闻,公子樾周身一点儿一点儿变暖的时候,也听到了自己清晰至极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根本压不下去,极为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还冷吗?”宗阙感觉到他努力抑制的呼吸问道。
已经不冷了,方寸的地方躺在身侧的人就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火炉,然而公子樾出口的话语却带了些鬼使神差:“嗯。”
而下一刻本来平躺在身侧的人翻身,倾身抱住了他的后背,在鼻尖抵上对方的胸膛时,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手臂试探拥上对方的腰,脸比之前埋的更深,呼吸之间全是这个人温暖沉稳的气息,心脏滚烫的一塌糊涂。
宗阙。
“想要过冬,得在屋里砌个炕出来。”宗阙感受着怀里蜷缩的身体沉声道。
“那是什么?”公子樾的声音有些闷,可他根本不敢抬头。
“夜里烧火的床,要不然冬天很难熬。”宗阙闭上眼睛道,“睡吧。”
屋内安静,过了许久他的怀里才传出了一声轻应:“嗯。”
深睡了一夜,宗阙晨起时放开了怀里睡的满脸红晕的人起身,将被角掩好后打开了房门。
这个时代有瓦,就会有砖,只是垒炕用砖耗费甚巨,宗阙睡过那种床,却没做过,但原理摆在那里,改换材料也能做。
只是现在地面封冻,处处都是冻土,想要挖泥并不是一件易事。
锅灶还未起,早餐的粥只能在院中燃起的篝火上做,宗阙自己吃过,舀了剩下的进屋,床上的人仍然睡的昏昏沉沉,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宗阙走到床边轻推,却见那好容易露出被子的面颊满是红晕,手覆上了额头,上面一片的高热,而床上睡的昏昏沉沉的人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张开口呼吸的有几分艰难,吐出的话语也带了干哑:“我……怎么了?”
“发烧了。”宗阙收回额上的手搭上了他的脉,看着半阖着眼睛的人问道,“有什么感觉?”
“热,想吐……”公子樾睁开眼睛看他,已察觉自己的不对,“是风寒?”
“嗯。”宗阙坐在床边将人扶起,将粥递了过去道,“先吃点儿东西,我去给你买药。”
公子樾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微微吐息已是灼热:“此病只怕难医。”
便是王宫之中得此病者,也有吃下无数的药仍然亡故者,处于此处,药石皆是没有,便跟等死无甚区别。
“只是小病,先吃点儿东西。”宗阙不是很理解他的话,按照他所学的历史,这种时代的医药治个感冒没有什么问题。
公子樾浑身发烫,眼眶更是热到了酸涩,他看着凑到唇边的粥,忍着胃部不适,咽了好几口下去。
“先别着急躺下去。”宗阙将枕头垫高,让他靠在了那里,碗放进了他的手中起身道,“我去给你买药。”
“嗯。”公子樾捧着碗轻应,看着他开门离开的背影,轻轻闭上了眼睛,其中渗出了些许难以自制的湿润。
长途奔袭,他总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摧毁他,刺杀他都逃出来了,追捕流亡也适应了,即便是饿到极致时吃下树皮草根也无事,可好容易才安定下来,这病却猝不及防的来了。
此病难医,真是时也命也,他才刚刚确定心意,这份高热便要让他死在故土之外了。
高烧热的难受,那眼角微微渗出的湿润都要被高热蒸干了。
碗被颤抖的手放在了一旁,公子樾听着外面的冷风呼啸,看向了窗户,那里即便被贴紧,也是不断的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又瘪下去,穿堂风呜呜做响,整个院子既空旷又寂静,就像是一座孤坟。
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公子樾以袖掩面,在尝到泪水的酸涩时,便知掩面无义。
马蹄声踏过城镇中的雪,宗阙在遇到人时停了下来问道:“先生,请问药店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