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多日都不曾临朝,可他身上还穿着龙袍,发冠也未拆下,就连夜里睡觉时也不许人轻易去碰,因此连日以来,不仅面容枯槁,头发也十分散乱,衣冠不整,毫无帝王威严。
白璇踟蹰片刻,便过去将他扶到了榻上。
皇帝服了药,却没有让她走,反倒是让她坐到了身旁。
白璇几番拒绝,却被皇帝攥住了手腕,就好像一个将要溺死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凭着那一点生存的执念,忽然之间有了无穷的气力。
白璇不敢过多挣扎,只是挨着榻边坐下,询问道:“皇上可是觉得有哪里不适?”
皇帝缓缓摇头,道:“朕昨夜做了一个梦。”
白璇缄默片刻,问道:“皇上梦到了什么?”
皇帝微微合眼,呼吸短暂地急促后又恢复了平静,他突兀道:“朕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事,那时朕刚刚登基,朝中老臣都想让朕让位于朕的亲弟,甚至还有人想要谋反,暗中派人来刺杀朕。”
“乱臣贼子,不足为惧,皇上江山稳固,可见是承天之道。”
皇帝却并没有注意她说什么,尚且自顾自道:“那时年轻气盛,也不懂报应不爽,只以为朕是天子,必然与常人不同。因此冲动之下,手刃了胞弟和朝中所有反对朕登基的大臣。还将他们的尸身悬挂在城头,希望以儆效尤。”
白璇默然不语。
“朕听闻,百姓们常说这么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爱卿可也曾听说过?”
白璇思量片刻后,道:“常言也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听她说了这句话,皇帝忽地睁开了眼,他看着白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让白璇怔住了。那笑实在和褚遂安太像,或者这就是父子刻在骨子里的父子血缘,怎么也逃脱不掉。
白璇以为皇帝还会和她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皇帝只是摆了摆手,便让她走了。
那天黄昏时分,白璇还在太医院门前读书,却忽然听到几个宫人窃窃私语,道皇帝方才下了圣旨,废储,择日改立褚遂安为太子。
褚遂安接到圣旨时也并没有觉得意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出过分惊喜或惶惑的神色,只是在收到除圣旨外皇帝另一张字条时微怔了一下。
“吾儿当以朕为鉴,莫陷万劫不复之囹圄。”
第96章
褚遂安既做了太子,许多事办起来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棘手,瞻前顾后地去顾虑。白璇在宫中处境也好了许多,至少远离了那个荒僻的小院,在太医院附近了有了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