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念旧情的冷血之辈,可自己也是正经读过书的,历史里各路王朝兴衰,天家无一例外满手鲜血,而作为身处局外的普通百姓,作为以行医济世为己任的医家子嗣,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旁观。不近天家,或可避之。
慕洵平卧在榻上,手臂勾了勾,还是放回身侧。
如果他知道这病痛是那夜所种,断然不会将柳枫牵扯进来。
现下慕洵坐在车舆中,不敢抬头直面柳枫的凝视,只得垂眸望着他衣摆上留下的血迹,苦笑道:
“倘若这孩子撑不到回府,便也罢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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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是从后门入的府。
柳枫直接将痛得脱力的慕洵抱回内寝榻上,知道内情的贴身婢女皎月见到慕洵这般状况,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掉,可也还是二话没说,强忍伤心,噙着泪轻巧迅速的给他换了干净衣裳,又帮他清理了下身血迹,最后哽着嗓子问慕大人情况。
柳枫一见他伸手往腹上移,立即挡下,让他痛狠了就抓紧被褥,这肚子千万按不得。他施针查了慕洵的下身,见出血还可控,马上着纸笔写了药方让皎月拿去抓熬,自己拿了帕子帮他拭汗。
针灸之术的效力毕竟有限,在等待熬药的过程中,即使是号称神医的柳枫也无法断言孩子的去留。好在慕洵也没有铁了心要把孩子拿掉,额上汗珠一遍遍地擦过,身下锦被一次次地攥紧,尽管坠痛不曾减缓,他也还是咬牙坚持着没作声。
柳枫坐在床脚蒲团儿上看着他,心揪的也跟着冒汗,他在心底把那些砍脑袋大不敬的话全骂过一遍,嘴上却只能嘀咕几句聊胜于无的安慰鼓励,大抵是“坚持住,会没事的”这一类,没什么用,但能让他自己的嘴唇没那么哆嗦。
屋内暖炉烧得很旺,可慕洵身上一直凉着,直到皎月端药进来喂他服下,慕洵方觉腹中坠痛渐渐缓了,一股温热的暖意自那微隆的弧线下往四肢百骸传。
柳枫见他呼吸匀长,已累极昏睡过去,尽管眉心还皱着,想来身上仍不大舒服,但终究是睡下了。
柳神医伏在塌前背酸腿麻,也怕慕洵再出什么岔子不敢就此离去,只好扶着床沿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挪到圆椅上坐下。
他回想起这两个月的惊天变故,一时只觉胆战心惊,支肘托腮将慕洵一番打量,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他腹前的被衾上,一声长叹。
若说两月前,他腹中这个还未显形又显然在预料之外的孩子,纵使沾上天家血脉也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拿掉,一切全凭慕洵的意愿。柳枫知他看似风雅温和,实则行事果决,也不多言,留下一碗落胎药就回了医馆。三日后掌事送了府牌给他,说慕大人身体今后还麻烦神医多加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