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扭头便走,留得院中一干人等没一个攒得出笑脸。
众人静默好一阵,唯见徐管事最先回过游神,漫着书卷气的方脸上少见地堆了笑,手往袖间探了探,摸见一包闲银。
“慕大人是……”方得贵品了品柳枫面相,只见怒气而未有哀意,极像为操劳的友人大鸣不平,心中隐石落下大半。
“喜事,喜事。”徐管事将那背手银包递出去,暗中接在方得贵掌内:“大人的意思是,秋闱事忙,过后再同陛下商议去留,还请方总管帮着瞒过几日。”
方公公面上无改,心下却是一惊。虽不解其意,可自己实打实收了银子,瞒喜更算不得作恶,因此眼珠一转,笑回道:“原是大人朝务操劳,府中又多受叨扰,这才病了。”
徐管事擦着汗连连称是,多谢公公关心。
“行,扰访主考之事奴会回禀陛下,徐管事且让大人宽心,”方公公将那银包送入内襟,接道:“往后还请慕大人莫要私瞒,此等要事,还是早早说与陛下才好。”
语罢,他下巴微昂,身后一行宫人立刻会意,捧着茶点食盒送进正厅。方公公笑眯了眼,拂尘一扬,道:“奴这便回禀去了,有劳徐管事将奴方才的话传与慕相。”
“公公放心慢走。”徐管事行了道书礼,战战兢兢将人送远。
行|贿|言瞒之事他从未做过,更遑论方才急中生智,送的还是府中采买余下的闲银。当初报恩留府,十之五六便是厌烦这宫中风气,哪道避去二十余年,如今还是破了圣人气,沾上世间行走四十余年唯一余漏的这缕杂尘。
后悔吗?他不知道。
他此刻唯一在意的,便是慕洵的安危,也便是如今的慕相,他眼看着长大的小主子,这处府邸扎根皇城的灵魂,旧主相托的小少爷的安危。
徐管事踏进书房时,屋里正听着端送糕点的小仆说书,说得便是方才御赐之事。他抬眼一看,柳枫和皎月正嚼着糕点咯咯直乐,声情并茂的小仆手里也捏着一块莲子糕,唯有慕洵坐在案后陪着浅笑。
他上前传了话,又涩着嘴吞吞吐吐说了闲银之事,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行事过于温吞,又担心污了慕洵清洁的名声,当是配不得相府管事的职位。
慕洵早听小仆说了事,见他嗫喏,将糕点盘往前推了推,温声道:“徐管事尝些吗?”
徐管事望着那盘精致的莲子糕,清白玉净,形如怒放白荷。
“方才多谢了。”
他抬起眼,浑然间对上一双隐敛盛光的眼眸,沉静深透,似难见底,像极了旧主。
徐管事再一晃眼,又只见到了慕洵。儒雅和柔,身贯竹风,面含浅笑将糕点推向他。
这时他明白,原来自己从未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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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了水了……推进度太难了,每次都在找节奏?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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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官入闱前设有一场“上马宴”,名为筵宴,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主副同考、监巡提调,献茶听戏,浅食离席,留下满桌几乎未动的糕点果蔬。待考官走后,考生亲朋鱼贯入宴,争糕点抢菜蔬,掀椅推桌,喧哗热闹。这是朝廷默许的抢宴,甚至并无风俗礼制可言,仅图一彩头,意为仕途沾先。
之后,考生入院,试贡封门,秋闱伊始。
慕洵和蒋泉作为主考,与四名地方同考齐坐于正屋帘内,其余若干官员,寻其责,守其位,帘外号前,各司其职。
主副同考的官职名号所属地皆于名册,此前的殿后小议中也打过照面,只是议会事杂,考核人选为保公平,有意避开了私交甚广的官员,因此在座的几位朝官至多也仅是相熟,地方同考更是无法对号。是以帘内几人寥寥互报了姓名,低声寒暄,对试题几番剖析,各抒己见。如此,算是辨清了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