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昀也朝她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将你自己好好带回来就行。”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施施神情微动,笑着说道:“我一定会的,父亲。”
说完以后她小步地离开书阁,跨过门槛时揉了下眼睛。
李鄢牵起她的手,微微俯身问道:“要不还是留下吧?灵州遥远,路途艰辛。”
施施却很郑重地向他说道:“我没事的,七叔。”
“小鸟长大了也要离开妈妈的。”她的话音还带着稚气,“兄长在外做官多年,都没有想过要靠父亲调任,我只是去灵州短短几月,这么能生离愁别绪呢?”
“再说,大家都是走遍名山大川才能写出名篇的。”她跃跃欲试地说道,“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回我也要好好游赏灵州,若是能听到些天祐末年的故事就更好啦!”
十五岁的姑娘,在月色下朦胧美丽,耀眼而不灼目,像是月光化成的花朵。
李鄢和她的手指交扣在一起,似是漫不经心地调侃道:“我们施施若是郎君,定然也会是名垂千古的大家。”
他的神情静穆,像是玉石形塑的雕像。
他的情绪并不是喜悦,也并不是放松。
反倒是有些克制和忧虑。
施施没有注意到,她没忍住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随口答道:“不是郎君也可以啦,我的学问就比父亲厉害,别看他那书阁精致,他入仕以后可是从不读书的。”
“不是他不想同人论道,而是他根本不懂。”她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只告诉您哦。”
走了几步后,小石子又到了她的脚边。
施施没有忍住,又踢了一下,她小声地说道:“我还听人说父亲年少时很不学无术。”
她的心思活泛,思路总是飘来飘去,李鄢略带笑意地应道:“不是谣传,是真的。”
“啊!”施施讶异地看向他,“您居然也知道吗?”
“嗯。”李鄢微微颔首,“你祖父当时亦很忧心。”
他的目光低垂,似是落到了施施脚边的小石子上,她有些心虚,但还是被这种单纯微小的快乐所蛊惑。
李鄢没有多言,只是温声提醒她:“早些安置。”
月照院静静地坐落在溪水侧旁,施施站在小桥的阶梯上,这样她就能同李鄢差不多高,她抬起手将花冠轻轻地戴在李鄢的头上。
她像诗人般吟诵道:“阿月像月亮一样。”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是最尖锐的利剑,横刺在笼闸之前,将他心底的异兽向更深处囚去。
施施连夜给朱策回了封信,顺手将自己最近写的札记也一并附了上去。
她睡得晚,还天还没亮就激动得爬起来了。
绿绮和青萝围着她忙里忙外,绿绮看着施施一勺勺地将早膳用完,方才稍放心些许。
“药膏都放在木盒里了。”绿绮边为施施梳发,边低声念叨着,“您可一定要记得涂抹,若是伤到骨头,您往后可都别想着蹦跳玩闹了。”
绿绮像姐姐般温声嘱咐她,让施施更加不好意思,她抱住绿绮,扯着嗓子说道:“我一定会特别想你的,绿绮——”
“那我呢?”青萝转着帕子,像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支簪子,精准地插进施施的发间。
施施朗声说道:“我也会特别想你的,青萝。”
因是要赶路,她没有梳洗太久,连衣装也换了身轻便的,像男装一样,走起路来宛若携风。
施施坐上马车,掀开帘子最后看了卫国公府一眼。
谢观昀要去上朝,起得比她还要早,因此没能来送她,但他也给施施送了一只木盒,只是没说是什么,让她到灵州后再打开看。
故意卖关子。施施一边这样想,一边小心地将木盒放了起来。
早市已经开场,所过沿途一处比一处热闹,只有雍王府安安静静的,连声鸟鸣都没有,也不知是怎样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