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重岩用最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宋栖,在对方脸上终于看到了一丝平静面具破裂的迹象,他继续道:“你要是不信,那不妨问问你眼前这个人,我们的左丞,前世你腿断了时他都做了什么!”
第65章
宋栖的心一阵一阵的发着寒坠下去,巨大的恐慌在此时席卷了他全身,他用几乎是乞求般的绝望目光看向黎重岩,眼神中都在哀求他住口——
别说了,求你别说……
“当初在寒涧,宋栖根本不是找不到你,他一直都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冰雪里挣扎,却见死不救,阿姐,谁都可以求得你的原谅,可唯独他!他宋栖不行,他不配!”
黎重岩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吼出了这番话,宋栖的面色一瞬间苍白得没了任何血色,他遍体生凉,竟然有些站不稳身形,心虚地连头也不敢转,更不敢去看黎观月的脸色。
黎观月欲走的脚步在听清楚黎重岩的话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着黎重岩,复而转向宋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问句,可她的语气极其平静,眼神如刀刺得对面两人不敢与她对视,宋栖已经冷汗涔涔,往后倒退着逃避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后背抵住冰凉的柱子,才踉跄着滑坐在地上。
黎观月看向黎重岩,眼神幽暗淡淡道:“你来说,事无巨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什么叫‘他一直都在’。”
黎重岩紧紧攥住拳,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前世宋栖向自己坦白时的情景,就算是已经过去数年,又已重生这么久,每每想起他还是气愤不已——
“前世你……死后很久,宋栖醉酒说漏了嘴,他说……当时北疆冬战,南瑜从寒涧回到军营时,他就出去找你了,他也确实找到了你——我们的左丞,属实聪慧……”
黎重岩说着,语气中带上了讥讽与愤恨,想到接下来的事,他连声音都发紧了——
“可是,宋栖没有救你上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寒涧下面翻滚挣扎、眼睁睁地看着你双腿断了,血流了那么多……一天天、一日日,你在寒涧下面冻坏了腿,只能用手臂爬上峭壁的时候,他就在你身后,看着你,却从没有出手……”
不仅如此,宋栖还劝离了所有靠近寒涧的人,他有意无意地编造假消息,让那些来寻找黎观月的人都去往反方向,而他则则守在那里,冷眼看着黎观月痛苦、挣扎、绝望,直到确认她的身子真的坏掉。
他说这些时,宋栖蜷缩在廊柱下,面容惨白,无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双手青筋突出,在他自己不知不觉中,泪已经流了满面,顺着下颌落在衣襟上,晕染开大片水渍,可他连看都不敢再看黎观月。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黎重岩说这些话时,黎观月面色一直很平静,可攥起的衣袖与微微发抖的身躯,才能显示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前世被困在轮椅上病弱而残缺的那几年,一直是黎观月内心深处最不可触碰的伤疤,连起码的日常都不能自理、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着旁人似有若无的嗤笑与窥探……
现在告诉她,原来她的腿本不用断的,原来不是天灾,是人祸,原来她一直以为残缺后的那些亲近、妥帖的关照、不离不弃的忠心……全都是罪魁祸首的险恶伪装。
自重生来,她一直对宋栖只是远离、言语上的羞辱,从未动过杀心,不是她愚蠢,更不是慈悲,而是因为当年在她最脆弱、最崩溃、最无力的时候,是宋栖一直陪在她左右,细致、妥帖、忠心而温柔。
他是一把锋利危险的刀,可当刀入鞘、将最锐利的刀尖对向反面、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时,黎观月内心最为柔软隐秘的一处,也为宋栖留下了一点痕迹。
一点,但经年累月,从未移除。
可现在看来,这一点痕迹,竟然是如此的虚伪、恶心、令人生厌。
黎观月闭了闭眼,腹中到喉间突然涌上来一股恶心到将近呕吐的感觉,她将这种异样压下,在睁开眼睛时,终于看向了宋栖。
此时此刻,她真的想要亲手杀了他。
“你不是真的要害我、或者想杀我,那时候你已经完全是我派系的人,谁都知道你为长公主做事,你得罪的人,杀你都要排队。”
“于理,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情,你生性凉薄,不存在为了谁而谋害我。那么宋栖,让我来猜猜,你为何要蓄意害我断了双腿,见死不救而后又虚情假意……”
黎观月的声音极凉,落在宋栖耳中仿若冰珠一颗颗砸心上,砸得他血肉模糊、遍体生寒,痛得他想要捂住耳朵不听接下来的话,可就算他想逃避,黎观月的声音还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