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正值梅雨时节,淫雨霏霏,空气中潮湿燥热,闷得很。黎未染身子骨经不住这天气,又染上了小风寒。
见芮月时,是在扶烟阁内。
黎未染似是沐过浴,额间发尾还有些湿润,屋内光线昏暗,她靠坐在桌案后,整个人都被衬得莹冷瓷白。
黎未染眉目微垂,看上去是带了些病态的懒散。
“事办妥了?”黎未染问道。
芮月心中担忧着长公主的风寒,回道:“办妥了,我们的人都已安排至太霄山,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入皇城。”
黎未染闻言面色无波,手里玩转着一串红玉手持,她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书卷上,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在此事上多言。
芮月本身也不是话多之人,但是想到了江善,又开口道:“殿下为何……还留着她?”
黎未染抬眸,她自然知道芮月是在说谁。默了片刻后,唇边沾了点不明意味的笑意,道:“瞧着有趣。”
“她不是褚瑛的人,普通宫女罢了,不知怎的被丢来本宫这里送死。”
芮月揣测不出长公主对江善的心思,既然长公主要留着,那她也没任何想法。听到长公主几声低低轻咳,注意力又回到了这上面:“我去传宫里太医……”
黎未染罢手,道:“老毛病了,不必惊怪。”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江善躬身端了一碗药进来。
她将药安放在桌上后,便退至一旁。黎未染对芮月道:“本宫无事,下去吧。”
芮月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眼江善,这才行礼后退道:“是。”
待芮月走后,江善才悄悄往长公主那边看,见长公主喝药时那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以及肉眼可见的带了几分疲惫,就心疼不已,忧虑像是要从眼里溢出来。
黎未染一口一口将苦口难闻的药喝尽,神色如常,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在做一件平日里必不可少的事情。
药碗见底,江善赶忙又将准备好的漱口茶和甜蜜饯给长公主递去。
黎未染漱了口后并未接过蜜饯,让江善端去一旁,不闻喜怒道:“再甜又有何用呢。”
江善低头看着手里的蜜饯,犹豫的端去了别处。她听出了长公主的话里有话,难受了片刻还是小声道:“殿下万福。”
黎未染转着手持的指尖微顿,侧目看到江善好似比她还难受的小脸,心中郁结不经意散了些,她没承她的话,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可曾识字?”
江善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婢认得不多。”
黎未染随手拿过一本书丢给了她,不管她认不认得全,只道:“念给本宫听。”
是一本《诗经》,江善未曾读过。她原本就是乡野丫头,读不起书。最初进宫的时候也只寥寥学过几个字,就被安排做各种杂活累活去了,之后便彻底与字书无缘。
江善翻开后只觉为难,半晌吐不出一粒字,她磨蹭着,直到黎未染再次开口:“念。”
江善连忙翻到一页看着简单的,唇齿磕碰,念得极慢:“野,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零露……”
“瀼瀼。”黎未染支颐,好看的眉目携了几点困倦,顺着她念道。
江善小心翼翼的“哦”了一声,又继续读:“·……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邂逅相遇,与子,与子偕……?”
黎未染道:“臧。与子偕臧。”
江善被自己羞愧的无地自容,她用指腹摩挲着手里的纸面,被长公主提醒得实在是无法往下面念了。
“殿下,奴婢……”
黎未染打断了她想说的话:“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么?”
江善摇头,她连字都认不全……
“是位男子在田间遇见了一位女子,一见钟情。他非常喜悦,马上将自己的爱意吐露了出来,十分的大胆,说要与那女子结为连理,共度余生。”黎未染嗓音微沉,懒散着跟江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