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宁没有被他乖顺的样子蛊惑,他说:“今日没有故事了。”
闵疏翻身坐起,说:“王爷既然没得说,那我就不打扰王爷。”
梁长宁被他推开,还没反应过来,闵疏就已经披上外袍穿上鞋,撩开床帏前还不望回头看他一眼:“夜还长,我先走一步,咱们明日再谈。”
“诶——”梁长宁扶着腰坐起来,闵疏已经关门出去了。
翌日天亮,闵疏和梁长宁落座于远东楼。这间厢房是特意留的,位置巧妙,凭栏扫视几乎能把远东楼尽收眼底。
远东楼热闹非凡,这段时间书生闹事,远东楼成了清客闲谈之地,几乎没有空着的席位。今日远东楼掌柜又接待了个权贵人物,专门腾出了一楼单独的厢房,特地等着人。
闵疏用湿帕子擦过手,张俭替他拉起窗边的竹帘,好叫他能看清下边的情况。饭菜已经上齐,花舟上派来的侍女赤脚躬身想要伺候碗筷,梁长宁扬手叫人下去。
侍女们只看衣着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不是惹得起的豪客,旁边的带刀侍卫更是一张冷脸叫人发憷,当即也不再想着赚这二两皮肉钱,笑着就关门退下了。
“来了。”张俭低声说,“今日应三川定了一桌硬菜,有些食材还是跑的危家商路。”
闵疏看向梁长宁,梁长宁才继续昨天的话:“我的听记还没到,但应三川是怎么爬上来的,我可以先告诉你。”
远东楼是湖中小楼,四处都是水,上岸要靠花舟。花舟停泊在岸边,下来几个男子,为首的就是应三川。
远东楼在京中屹立多年,靠的不是菜色好坏,而是对权贵喜好的拿捏。
应三川今日带了锦衣卫,那是梁长风给他的手脚,他用得很熟。但他不常给下面人赏钱,喝酒吃宴也不照顾,只叫人站在门口守着。
“应三川手里没钱,他家底太薄。梁长风偶尔给些银票,但梁长风手里也紧。他有些私产,都不是实业,而是些铺子,要靠进货来维持。”梁长宁手肘支在栏杆上,和闵疏一起往下看,他继续说:“我派过两个听记跟着应三川,但是被他拔除了一个,我发现他眼睛很尖,即便是雨夜也能看得清楚。”
过了片刻,远东楼的掌柜出来迎人,恭敬着把应三川一帮人送进了厢房。这场宴席没有花舟上的女人作陪,因为应三川要谈的是要事,jì • nǚ反而坏事。
张俭看着下头入座的几个人,对闵疏详细解释:“来的这几个人有督察院蒋知,刑部孙供,还有那是……”
张俭盯了片刻,直到那人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脸来,他才说:“那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冯道成。”
这些都是梁长风的人,往日里都是通过应三川通气,并不能在私下里直接见到梁长风。
“冯道成说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门吱呀推开,一个黑衣男子抬脚进来,站在桌边,接着说:“皇上全心信任应三川,应三川可以说是他的心腹,在很多大事上,应三川反而比冯道成有话语权。冯道成比应三川官职高,我猜测纯粹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替应三川顶锅。”
闵疏从没见过这个人,但看他一副熟稔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梁长宁口中的听记。
“黑来砚,我的听记。”梁长宁为他介绍,说:“干听记的老手,押运也不在话下,早年危家那批私盐就是他换出去的。”
梁长宁手底下的人都做过听记训练,早先都是用惯常的法子,随身携带小本子和笔,随听随记。但这个法子不稳妥,听记要是被抓,口词本就成了敌方的突破口。后来听记之法不断更迭,口词本也被换成了密语,各家的密语体系不同,听记又变得麻烦起来。
黑来砚能从走镖兼任听记,主要是靠他的脑子。他记东西很准,不用写在纸上,过一遍耳朵就能记在脑子里。但存不久,不能过夜,否则容易忘。京城地盘不比塞北辽阔,黑来砚传消息不用长途奔波,听记就成了他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