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承德头皮都麻了。
这哪里是朋友,这是爱人啊!
唯有情侣、爱人才会有单一性、排他性。
蔡承德刚想开口,又陷入了沉默。
谢半珩再聪明,今年也才十六岁多,他能分清楚什么是对朋友的占有欲,什么是对爱人的占有欲吗?
况且谢半珩最大的问题不是分不清爱人与朋友,而是他的占有欲太极端了。
朋友有离散的时候,情侣有分手的时候。但在谢半珩的概念里,只有死亡,没有分别。
蔡承德琢磨了一会儿,试探道,“小珩,你这位朋友是男是女?”
谢半珩不说话了。
得,这可真是一点消息都不肯往外透!
蔡承德无奈,“你要来咨询我,总得告诉我你的问题是什么吧?”
谢半珩想了想,沉声说,“之前他已经离开过我一段时间,我很不高兴,但他记得跟我报平安,我还能忍”。
谢半珩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结果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诉我还要走,我一时失控,有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蔡承德倒吸一口冷气。他从业二十几年,经验丰富,像谢半珩这种患者却也少见。
有着过高的智商却没有丝毫的道德意识,从不敬畏法律。
简直是天生坏种。
蔡承德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想法?”
拘禁,一时的关押?谋杀,永远把他留在身边?
谢半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把景明关起来,那么就不该留下任何把柄或者线索。
秘密只有不宣诸于口才叫秘密。
“好,我不问”,蔡承德摆摆手,继续跟谢半珩聊。
“小珩,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过那么一刻,会闪过极为凶恶的念头。只要不付诸行动,仅仅只是心里想想,是不犯法的”。
谢半珩瞥了他一眼。
全是废话。
问题就是普通人或许囿于道德底线、法律法规,不敢付诸行动。
但谢半珩敢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要未雨绸缪,早早的将苗头扼杀。
谢半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只想知道要怎么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伤害他?”
谢半珩根本没觉得自己有病,他仅仅只是没有恐惧、害怕这种情绪而已,这算什么病!
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性格稍微有些偏执,如果无法控制自己时常浮现出来的念头,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景明。
“这个,只能够依靠你的意志力”,蔡承德很抱歉。
他顶着谢半珩不愉的神色,解释道,“你既然愿意为了这个朋友来找我,那就说明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重要到你居然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像谢半珩这种儿童时代就被确诊为行为障碍的患者,居然有一天会主动寻求改变。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小珩,这个对你如此重要的人,或许会成为一个契机”。
你病愈的契机。
“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你这位朋友商量商量?让他主动配合你的治疗”。
谢半珩没答应也没否认,目光越来越冷,直勾勾盯着蔡承德,盯到蔡承德浑身发毛。
谢半珩这才淡淡警告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你也别想主动去找他”。
蔡承德叹了口气,“我是个医生,有职业道德,你放心,我不会向外透露的”。
不会让你那个朋友知道的。
“除了自我克制呢?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蔡承德沉思片刻,“其实还可以用脱敏疗法”。
谢半珩顿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这人居然想让景明慢慢离开他,好让谢半珩适应没有景明的生活,从而减少谢半珩的占有欲。
有毛病!
谢半珩已经不想聊了,他站起身,径自出了诊所大门,抬手就给景明打了个电话。
景明已经把大块玻璃搬上了平面抛光机的研磨台,高速旋转的研磨台和上方的刀具摩擦,发出巨大的噪声。
“滋滋滋——”
整个车间几乎全是这样的声音。
他和裴兴越都戴了工业防噪耳机,别说电话铃声,就算打雷下雨都听不见。
“去把气缸开了!开气缸!压力调到100公斤!100公斤!”,景明大声喊道。
裴兴越火急火燎去增压,增压完毕又凑到景明身边大声喊话,“为什么不用数控多面抛光机?不用数控抛光机?!”
“先简易切割!再用数控出粗胚!”,景明一面喊,一面转向裴兴越,“十分钟到了吗?!”
“还有一分钟!一分钟!”
“到了!!”
时间一到,裴兴越又即刻冲过去将气缸关闭。
两人合力又将玻璃换了个方向和位置。
“继续开!用120公斤!”
“三分钟!还剩三分钟!!”
两人戴着降噪耳机,又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方向。
景明手指一直搭在自己脉搏上,噪音太大了,根本无法靠听指针走动声来计时,就只能依靠脉搏。
“时间到!到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裴兴越紧张的满头大汗,景明的手指也微微痉挛。
不仅是计时,这已经是第二次磨了,第一次的时候已经切割掉了最外围的玻璃。
景明尽力活动十指,接下来还要操作器械,可不能抽筋。
他一面缓解手部的紧张,一面等着研磨台降低转速。
研磨台转速高达300rpm,稍有不注意就能把人手绞掉。必须要等到研磨台停止转动后,景明才能去拿玻璃。
玻璃和刀具高速旋转摩擦后,玻璃上热乎乎的。
景明套上笨拙的大手套,和裴兴越一起将直径足有一米二的玻璃抬下来。
机器一停下,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景明、裴兴越纷纷摘掉降噪耳机。
“刚才我标记的那个位置已经切割到了吗?”
“对”,裴兴越颇为惊异的看了景明两眼。
这人用笔做了几条简易的标记线。平面抛光机切割完毕后,最外围恰好就是这些标记线。
一丝一毫都不差。
这感觉未免也太敏锐了!
裴兴越终于有了点信心,或许景明真的可以磨出精度还算不错的镜片。
“一号标记点在哪里?”
这是要找整个镜片的中心点。
裴兴越拿起景明的右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两下。
这人每天这么高强度的做实验、研磨机械,一双手上竟然没长出厚实的老茧,反倒皮肤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这是一双极为清俊的手。
“这是一号”,裴兴越说完,又捏着景明的手指去碰二到五号标记点、线。
“这是二号”
“三号”。
“四……”
“你们干什么呢?!”
景明一愣,谢半珩的声音?
他偏头向声音处看去,谢半珩正沉着脸,大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