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跟着消散,唯余忐忑,谢意平叫:“舅舅?”
桌后的男人抬起眼,眉眼立体,目光深邃,像一片深海,“什么事?”
如果有外人在,一定会为他在谢家的出现而倍感惊讶,甚至掀起轩然大波。可惜,这里只有谢意平一个倒霉孩子,干巴巴的:“我吹完了。”
“嗯。”
对方兀自低头,翻过一页纸质文件。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没下文了?
谢意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嚷嚷起来,“舅舅,您不评论两句?我可是自己考上的民乐,半点没靠家里,这首阳关三叠还拿了奖呢。”
谢虞川动作顿了顿。
一旁的管家汗如雨下,知晓这位最是软硬不吃,谢意平在自己家里耍横惯了,怕是要糟糕。
“觉得自己吹的很好?”
男声响起,手上文件也被放下。
谢意平梗着脖子,“不好吗?”
他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犯倔时大睁着眼,嘴角紧绷,有一丝委屈的意思。
谢虞川隔着桌子看他,却并不像管家以为的不悦,而是耐着性子问:“如果没记错,你今年十九岁了?”
“……啊?”
在平常人家,哪有舅舅不知道亲外甥的岁数。可在这里,非但不奇怪,还称得上是关心。
谢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常年在热带小岛,没有子女,老二资质尚可,目前主持大局,但他只是收养的孩子,尽管娶了谢家的千金,却也没有继承谢家的道理,再到谢家老三,大约是上天把欠了谢家的儿女运都还了回来,他自小机敏,性情内敛稳重,名字中带个“川”字,是静水流深,正如其人。
整个容城商界都对他赞不绝口,集团上下也认定他会带领谢氏走向新的繁荣,然而,没有人能预料到,在即将入主谢氏的那年,他出走容城,销声匿迹。
谢意平还记得,那天,他躲在曾爷爷书房外,听着里面两人因旧事激烈争吵,拍桌子上摔东西,小小的他抖若筛糠。
他回去告诉妈妈,妈妈震惊许久,随后面露颓然,叫来了公司的老臣。
她随后的行为和反应,就好像知道舅舅会走,也知道老爷子会因此一病不起。
老董事长闭关养身体,新继承人出走,谢氏需要一个人来稳定局势,在谢家大小姐的充分筹备和强力支持下,养子谢云杉登进了董事席。
而自己也开始被许多人尊称“谢少爷”,那种尊敬,并不是他从前仅作为谢家千金与养子赘婿的结晶所能比较的。
这件事情的受益者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谢意平很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而现在,舅舅回来了……谢意平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
这时,又听见:
“我知道有人吹的更好。”
谢意平回过神,品了品这句话,简直要气乐了。
这不废话么,谁不知道他谢虞川爱好古典乐,结交的大师贯彻东西,自己就一大学生,能跟那帮大师比?这寒碜谁呢?
他憋了气:“人外有人么,我当然知道,但我还小呢,再过十年你比比看。”
“他和你一样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