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十一岁,没见过死亡,没见过黑暗和血腥,只见过最黑暗的小屋里弱小的女孩被欺凌的样子,却也见过猎物逃脱后一夜之间蜕变的样子。那是她生长至十八岁见过的最接近死亡的眼睛,那双桃花眼,本该清澈见底,含情脉脉,却是沾上了鲜血的样子,如此骇人。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像是迟缓的木偶人抬起眼睛,却在一秒之内带上了凶恶与抗拒,以及嗜血的恐怖。那是最深的黑洞,足以吸收所有的光。
她对她露出微笑,只是轻轻含在唇侧,像是濒死的呢喃,一瞬间冲到她的耳畔呼出腐朽气体。
那不是一个十多岁女孩的样子。
过了大概小半年后祁落又恢复了往日纯澈的样子,只是再也不穿裙子,笑容下隐藏的是痛苦还是杀意她也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以后她对祁落就有了十足的兴趣。她剖析她的一言一行,也就成了最了解她的人。
祁落的面具戴的太重,或许以至于到了她自己都分不清的地步,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受刺激的缘故还是身体里的血脉传承,她确实是个疯子。
可你也没说错,江翊,她有血有肉,她也只是个孩子。
我偏执,这一点倒是和祁落非常相似。
我想如果那天,落雨屋檐下遇到你的不是她而是我又有多好。只不过那天的我,没有上前去,只是被母亲攥着手,拉住我前进的步伐。
我向往和祁落一样的自由,却也知晓父母对祁落眼里压抑不住的嫌恶与恶心。在他们眼里那都是脏的,全都是脏的,就算祁落从前那么乖巧讨人喜欢,那她也永永远远都是脏的。
可是江翊。乔苒想,就算那天,走上前的人是我,我们也永远达成不了今日如你和祁落一般的羁绊与永恒。
祁落放开背着的双手,眯着眼睛走进房间。
晚上放学晚,外婆煮好的排骨汤却还冒着热气,她却懒得吃上一口。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总算是没吵醒熟睡的老人。
乔苒说得对,外婆确实老了。
她这一辈子也确实总是在麻烦别人。
如果可以的话,让外婆明天回去吧,她的病情也稳定了些许,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刺激,情况或许会更好。
外婆还是被她打开水龙头的声音吵醒,一边招呼她喝汤一边说:“小落今天回来这么晚?”
“今天值日。”祁落解释道,“我今天还看到苒苒姐姐了。”
“你没事的时候喊她过来玩啊。”
“嗯。”
“之前啊,你二舅让我照顾小浩,苒苒也大了,都没太照顾她。你下次问问她想吃什么,我做好给你们俩送过去,啊。”
祁落抿唇:“外婆,我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这段时间挺辛苦您的……您身体也不好,不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我一个人在这也没什么……”
她说话语速逐渐变慢:“再说还有我哥也会照应着我一点儿,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这不行。”外婆摇头,“前几天我就不在这,你就进了医院,你说你一天天的,自己又照顾不好自己,身体又不好,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要赶我走啊?”
“不是不是――”祁落忙解释,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笑容,“我知道外婆您疼我,可是……”
“啊呀,好啦,早点睡觉去吧。”外婆把她往洗手间推,“赶快洗澡去,快去快去。”
祁落无话可说。
她和外婆约好的,外婆一周过来陪她,一周回去带小浩。可她年纪确实大了,别的老人在颐养天年的年龄她在两地奔波带两个孩子,尤其是她这种放学快到十一点的,实在是太耗精气神。
“外婆……”
“赶紧睡觉去,去去去。”
一切如祁落所愿。外婆在三天后突然犯了高血压,不得已终于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