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汇聚了贪婪、欲望、绝望、希望。
曲调推向更激昂的巅峰,那个小提琴男生满头大汗,已经完全跟不上宋柚的速度,太快了,她的手指一闪而过,就是好几个音符,她把纯八度和十度音程玩出了新高度。
快,比闪电还要快。
小提琴男生彻底放弃了合奏,外行人或许听不出区别,但他这个半吊子还是听出曲意变了。
她弹指间改了曲子!
若说《命运交响曲》是贝多芬对命运的希望和不公,那这个女人弹出了金戈铁马的恢宏场景,像是把命运踩在脚下,睥睨江山。
像在诉说——
去tā • mā • de命运!
疯子和天才一念之间,她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疯子。
拥挤的街道慢慢静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再随意走动,所有人都被震撼在原地。
一曲作罢,尾音猛地收住,命运的尾巴一下子缩进了她的双手,乖乖匍匐。
宋柚额头上沁满一层薄汗,丝毫不在意把合奏对象碾压了,独自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个人独奏,整个不夜城都是她的听众。
人不懂她,大自然会懂。
掌声热烈地响起来,几乎要掀翻这个拥挤的桥头。
等有人想拿出手机拍摄时,宋柚已经站起身,像来时一样,匆忙离开了。
堵成长虫的街口,一辆商务车慢吞吞挪动,车里的梁海燕突然睁开眼睛,“你听。”
助理在一旁打哈欠,见梁海燕开了窗,也跟着侧耳倾听,“听到了,有人在弹《命运交响曲》。”
助理虽不是音乐专业,但入了这一行,多少懂一些专业知识,她听了一会,撇嘴说:“啊,弹的什么,乱弹的吧,怎么和平常听的不太一样,大街上卖艺的,就是不专业。”
梁海燕完全没听到助理的絮叨,她甚至把头伸了出去。
“梁委员,别把头伸出去,危险啊。”
梁海燕迎着风一动不动,静静听着,经历时代变迁的血液已经沉静无波,这一刻,她感觉到血液开始沸腾,如今她已经六十岁了,再也不是被音乐驱使的年轻人,她老的已经疲惫了。
“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特别的交响曲了,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纯粹的音乐。”
梁海燕把头伸回车里,让司机停车。
助理连忙拉住梁海燕,“梁委员您要干什么去?”
“我发现了一个天赋极高的演奏者。”梁海燕兴奋不已道:“当然是把人找回来。”
“哎呦,人那么多,我去吧,您在车里等着。”
梁海燕毕竟年纪大了,常年坐着弹琴,脊椎骨和腰都不太好,助理一再保证会把人找来,梁海燕这才放心让她去。
路上的车越来越多,他们的车堵在主路上,遭到了后车的不满,纷纷鸣笛,车没法开到路边,只能僵持在原地。
此刻,梁海燕一颗心砰砰跳,没有一点心思去管交通拥堵问题,脸上挂着久违的笑。
过了大概十分钟,助理回到车里,不好意思地说:“我去的时候人走了,摊主说是个比较漂亮的小姐姐。”
梁海燕一颗心沉到海底,吩咐司机开车,车像乌龟往前爬。
车外,宋柚背着小提琴在人行道与这辆车擦肩而过,就像《命运交响曲》有太多遗憾和呐喊。
能得到梁海燕赞赏的人实在太少,助理不解地说:“我听着很一般啊,弹的乱七八糟的。”
“哎。”梁海燕有点对牛弹琴,尽量简明道:“音乐是音符构成,doreifasolsi,它们在乐谱上固定,已经失去了活力,音乐应该是应心而发,应景而触,而不是守旧一成不变,欧洲人的优雅,中国人的内敛,都成了固化印象,我们需要打破,需要一个能把《命运交响曲》弹出不一样命运的演奏员,而不是演奏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