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只好再次关灯。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听觉便又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顾执很清楚宋芳许并没有睡着,他盯着对方的背影,好几次都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他很想问他,宋芳许,刚才聊天时,你有没有也想起那次情人节发生的事呢?
你知道那天是情人节吗,又为什么要贴我的脸。
你明明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却还要用只是喜欢‘喜欢’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推开我。
真的太过分了。
但我也只能算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顾执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再不睡,他就要忍不住过去亲亲他了。
·
直到身后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宋芳许才重新睁开眼睛。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隐隐有些预想落空的失落。顾执是个正人君子,他知道,可是连一句闲聊都没有直接睡了这种事,他却是没有料到的。
宋芳许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发展不是合理的。白日里这人还死皮赖脸地长篇大论,更是上手盖章,眼下这样好的时机,实在不该就这样平淡睡去。
他承认自己总是这样心态失衡,一面抵抗着对方的进攻,一面又忍不住猜测对方为什么忽然偃旗息鼓。
反复纠结,最终陷入自我怀疑。
心理医生告诉过他,这种心态对于他这样的人格是正常的,要去接受它,不要因此产生过多的负罪感。
可他总做不到,就像很多年前他出于嫉妒,故意让班长撞到自己跟顾执亲密贴脸的一幕,事后却自责了许多年。
他知道那天是情人节,也知道在这样特殊意味的日子里跟顾执去小树林散步是件多么暧昧的事,甚至在无意看到女生抱着礼物由远而近跑来时瞬间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太小人了。
他那时的占有欲多强啊,光是看着女生跟顾执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脸颊,就能闷不啃声与顾执冷战好几天,顾执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好言好语哄他。
顾执不像自己,自己被告白时拒绝得那样干脆无情,顾执却连对方的好感都看不懂一般,运动会还傻乎乎答应对方一起参加两人三脚。
他那时气得都没去看比赛,称病在家休了三天,顾执比完赛还跑去他家看他,给他带他爱吃的蛋糕。
这些小事在后来的十年里总是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
出国的头几年,他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打断顾执的告白,如果试着接受,也许他不会像初中时那样厌恶对方的爱意。
后来他又觉得,幸好没有接受,不然也会跟那位大学同学一样,弄到最后变成仇人。
之后的岁月里,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他像一艘不系之舟,不知道人生的河流到底要把他带往何方。
只是午夜梦回,那个少年的身影总挥之不去。
他开始动摇,然后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个决定,放下工作,回来见见自己的初心。
国内的所有都变了,让他感到十分陌生。但他又是幸运的,在所有物是人非的风景里,还有一个顾执依然像从前那样喜欢着自己。
可悲哀的是,自己却还像当年那样,落荒而逃。
又在逃跑后,后悔莫及。
仿佛永远都逃不出的死循环。
如果——他想,哪一天顾执不再固执了,他也可以理解。
哪怕上午刚告白,下午就放弃,他也是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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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清晨四点,宿醉未醒的罗阳被强制开机,对着陌生的房间发了好一会呆才发出一声疑问:“我怎么在这里?”
纪飞已经洗漱完毕,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他手里,“你这个‘这里’是指哪里?”
罗阳还坐在床上,条件反射地把牙刷放进嘴里开始机械摆动,含糊不清道:“什么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