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木发自内心为友人开心之余,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胜却天下所有画师的那幅画是什么样的。
出乎意料的是,刘轩这次并没有将自己的画附在书信中,只语焉不详是说画了一位美人。
友人不愿说,林秀木自然不逼迫,只约他有空再聚。
天下世人都是附庸风雅的,占尽春风的头筹之作,自然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追捧。
终于有人上门,捧了留影石录下的画面,找林家绘制仿画。
林秀木接了单。
看见那封誉满天下的画作之时,林秀木一怔。
藤花下美人如玉,袅娜娉婷,月眉星眼,眸光盈盈望着画外。
他哂然一笑。
夜里绘制完成后,修书一封寄给刘轩,话语里是他一贯的温和促狭,“刘兄,可知欺君是杀头之罪?”
“不过,你仿得可不太像。”
说到这里的时候,画妖已经说不下去了,话音里有些哽咽。
崔之风温和地笑着,尽管看不见,面部却准确无误朝着画妖,“那就由我来说。”
“过了没几天,刘轩来赴约了,但他给林家带了一份大礼。”
“欺君确实是大罪。”
无数发狂的蜈蚣大约受了上好颜料中蜂蜜气味的吸引,在深夜里涌入林家。
一时之间,林家如同坠入炼狱,而那血气又惊起蜈蚣的凶性。
其实点把火烧起来就可以阻止虫害。
但...林家尽管是仿画为生,但依旧不愿意将自己的画作们付之一炬。
他们往门边跑,却发现门与窗户不知何时上了禁制。
再点火求生已经来不及了,乌黑猩红的虫体将他们彻底淹没。
唯一幸免的是与刘轩出去喝酒的林家幼子,站在家门口时只觉得奇怪,似乎空气中有股甜腥的气息。
他正欲推门时,刘轩开口了。
“贤弟,那副画是我画的。”
林秀木闻言笑了,“刘兄,选择了假不要紧。”
“但是不要连自己也骗了。”
下一秒,他推开门时,刘轩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秀木回头。
他望见雪亮的银色刀光,随后是眸间一片几乎冰凉的灼热。
他被用力一推,往后倒进遍地爬行餍足的蜈蚣中。
极度粘稠的漆黑里,他听见刘轩喃喃地道歉。
欺君是大罪,尤其若是一张抄袭他人的画夺得了画师大会之事若是败露,几乎是把皇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为了从自己一时脑热犯下的错保住刘家,刘轩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
他原本给林家留了一条生路的。
如果他们为了求生点火烧毁所有画作,毁去所有能够证明他抄袭的蛛丝马迹,那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也为自己挚友留了一条生路的。
然而,然而。
后面的事情,叶韶已经能够自己想象。
双目流血的少年踉跄着穿越虫群,从挂满飘摇画卷的长廊中蹒跚而过,期间无数次被亲人们的尸首绊倒,又狼狈爬起。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酣畅淋漓再次绘下那副他最心爱的、却也是如今置他全家于死地的画作。
一片血腥之中,少年笑声疯狂又悲怆。
“那时候我救了他。”画妖声音细细的,“我刚刚生灵,妖力很微弱,只能将他拉入画境温养。”
画境之中无岁月。等他再出来时,已经一切尘埃落定。
事实从来都是由活人来叙述的。
刘家幼子声泪俱下,描述了自己亲如手足的友人一家是如何被仇人毒害,一家老小皆葬身蜈蚣腹中。
林秀木笑。
他以布条覆眼,重新回到了出云镇。
那已是三十年之后,他依旧是少年模样。与林秀木极其相似的面孔引起出云镇居民的惊异,然而他却温和仰面笑道。
“在下崔之风。”
他就是因为木秀于林却不知收敛,而毁了整个家族的倾颓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