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你去哪儿了？”
宋清瑶高悬起的心缓缓落下，她迎上前，容砚径直越过她的身体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他脱下外面的黑色棉服，露出里面沾了血的白衬衣。
“容砚！”宋清瑶呼吸一窒，“你受伤了？”
镜子里的人绷着脸，薄唇拉成了一条直线，容砚拧开水龙头，反复搓洗着手，仿佛上面有什么冲不掉的脏东西一样。
手掌被揉搓到泛红，容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点漆的瞳眸幽不见底。
宋清瑶顺着他的视线抬眸，心跳露了半拍，她什么时候也没见过容砚这么冰冷骇人的眼神。
容砚对着镜子，抬手把衬衣纽扣一粒粒解开，脱掉染了血的脏衣服。
宋清瑶细细检查着他身体各处，直到确认他安然无恙，轻松一口气。
容砚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连头发都没擦就倒在了卧室床上。
水珠洇湿了枕套，宋清瑶坐在他身边，“容砚，你去吹吹头发好不好？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他抬手覆着眼，一动不动。
“容砚？”
即便知道他听不到，宋清瑶还是想叫他。
“容砚……”
她俯下腰，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不想你生病。”
宋清瑶从他怀里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见一滴水珠自他眼角滑落。
“容砚。”她轻抚上他的眼角，心脏抽搐似的疼。
宋清瑶陪着容砚待了几天，他状态很不好，每天靠酗酒入眠。
这天，成昊来公寓找容砚，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宋清瑶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声色焦急:“成昊，你快劝劝容砚，让他别喝了，胃会受不了的。”
成昊蹙眉阔步上前，径直夺下他手里的酒瓶，厉声吼道:“容砚！你他妈不要命了？！”
容砚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手去夺酒瓶。
成昊直接把剩下的半瓶酒丢进了垃圾桶里，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拽起来，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成昊！”宋清瑶惊呼一声，“你干什么呢！”
“容砚！看看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我是宋清瑶，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容砚低垂着头，长睫遮住了眼睛。
“容砚……”他唇角破了皮，隐隐有血丝渗出，宋清瑶颤着指尖，相碰又不敢碰，“疼不疼？”
容砚舔了舔唇角，突然轻笑出声，自嘲道:“你说得没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
他轻掀眼皮，眸光晦暗不明，“可成昊，我就想再见她一面，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他妈又有什么错！”
成昊哽住了。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良久，成昊颓坐到沙发上，“容砚，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往前看，也必须往前看。”
“车祸的肇事者死了，警察找到他们租住的房子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两天了，是被恶意杀害的。”
成昊轻叹一口气，“容砚，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你也放下。”
“不够。”容砚绷着下颌。
骗走宋清瑶股份的人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容砚。”成昊侧脸看他，眉心渐起褶皱，“凶手被杀害，你不吃惊吗？”
容砚不躲不闪地回视着他，“是我杀的又怎么样？”
成昊瞳孔震缩，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容砚？！”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疯了吗？那是两条人命！”
“他们的命是命，那我的瑶瑶呢？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容砚额角青筋叠起，“成昊，她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不是那两个畜生，她会继续画她最喜欢的画，会交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朋友，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会活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模样！”
“可现实呢？！”容砚猩红着眼，一字一句地控诉:“成昊，没人有资格劝我善良，你也一样。”
没人有资格劝容砚善良，因为他才是真正被毁掉的人。
成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容砚家的，记忆里那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不公都始终坚守底线的少年终究还是消失了。
他低估了宋清瑶的死对容砚的打击。
曾经的容砚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成为像容荃那样的畜生，所以学生时代，哪怕被叶佳那群女生污蔑成shā • rén犯，他也没有动过她们一根手指头。
世界以痛吻他，却要他报之以歌，容砚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去原谅两个杀了他挚爱之人的凶手。
成昊是军人，容砚并不觉得他会替他隐瞒，平复下心情，他进了书房打开电脑。
宋清瑶缓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容砚……”她望着书桌前专心敲键盘的人，心里涌上阵阵酸涩。
她真的好想抱抱他。
临近傍晚的时候，容砚换了身衣服出门。
彼时的宋清瑶侧趴在书桌上，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她直直往下坠，思绪也逐渐飘远。
“容砚……”宋清瑶模糊的视线落在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上，挣扎着想去抓他。
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食指，容砚又惊又喜地连忙按铃叫医生。
“瑶瑶，我是容砚。”
容砚看着宋清瑶眼睫轻颤了几下，接着眼皮抬起一条缝隙。
就在他满心期待宋清瑶醒来的时候，她又重新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瑶瑶？”
主治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赶到的时候，宋清瑶再次恢复成了昏迷状态。
“瑶瑶！”
无论容砚怎么叫她，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像个安静的睡美人。
宋清瑶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偌大的公寓空幽幽的。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外面电闪雷鸣，窗帘被风吹得鼓胀，书桌上的书也哗哗作响。
突然“嘭”地一声，风吹倒了书桌上的空杯子，碰到了电脑键盘，屏幕亮起，宋清瑶看到了上面的东西，这一刻，她惊到说不出话来。
陈、陈仲江和薛恒？！
公司楼前，宋清瑶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就见陈仲江踩着月色从公司出来，容砚压低鸭舌帽，紧了紧棉服外套里的东西，径直阔步上前。
“容砚！”
宋清瑶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容砚把锋利的刀刃推进了陈仲江的身体，他握刀的手微顿，有片刻的晃神。
刚刚……他好像听到了宋清瑶在叫他，音色凄厉。
“轰隆”一声，刚停歇的雨倾盆而下，血水顺着雨水冲刷着沥青路，泥土的清新掩盖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容砚……”
宋清瑶虚浮着脚，一步步地向他靠近。
陈仲江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容砚抬眸，隔着朦胧雨幕，宋清瑶直直掉进他漩涡般的黑眸里。
雨珠接连不断地砸在地面，耳边噼里啪啦地吵。
容砚把凶器丢在地上，眼神冰冷肃杀，喉结滚了又滚，稳下心情后，他拎出手机拨了个电话，“110吗？我自首。”
宋清瑶把脑袋轻靠进他胸膛上，红着眼尾踮脚吻他的唇。
碰到他柔软的唇瓣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虚化颠倒，宋清瑶被一抹刺眼的亮光吞噬，她下意识地紧闭眼睛。
眼尾传来微痒的触感，宋清瑶轻颤几下眼皮。
“瑶瑶？瑶瑶……”
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叫她，宋清瑶艰难挑开眼皮，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一层雾，些许不明朗。
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宋清瑶看清了眼前那张担忧的面孔。
“……容、容砚。”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