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宴的话传到沈离经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我根本不知道你回来了。”沈离经说这些话的时候,努力压下了失落的情绪。
他明明都回来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闻人宴定是想远远避开她吧。好不容易得了段安生日子,这下又被她打破了。
沈离经心中有难言的苦涩,似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看着闻人宴捡起地上的青梅。
“我刚回来不久。”闻人宴这话是骗她的,他回来已经有几日了,甚至每夜都会站在窗前看到沈离经闺阁的烛火暗下去。
只是犹豫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仅仅是相隔了一月不见,再见到就只觉得想和她说什么,都怕言语过分晦涩,怕自己控制不好。
一大捧的青梅拢在一起,有微微的清香,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闻人宴走近她,俯身将拾起的青梅送到她手中。
冰凉的发丝扫过沈离经的脸颊,其中一缕顺着她微张的衣襟滑进去。
她身子一僵,脸上竟难得滚烫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不自然。
闻人宴没注意到这些,等她将青梅抱住后便抽身离去,贴在她身上的冰凉感也离开消失了。
“怎么了?”他察觉到沈离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脸颊还奇怪的泛着红,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没什么。”沈离经摇头。“我先回去了,不然一会热我二哥就要担心了,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旁人,尤其别让你叔父知道。”
闻人宴皱眉:“叔父?”
“是啊,他可吓人了,我就没见他笑过,对谁都是板着一张脸。”沈离经知道闻人徵是闻人宴长辈,在他面前也不好多说。
他点头:“叔父只是较为严厉,其实还是很心软的。”
“我可看不出来。”她将青梅装进布袋里,又笑着问他:“小师弟呀,这么久没见到师姐,有没有想我啊?”
闻人宴抬眼看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望进沈离经的眼睛里,似乎要从中看出些别的东西。
沈离经又偏过头,避开和他对视,语气轻松。“那我就走啦,下次再来找你玩。”
她飞快掠过闻人宴,红衣翩飞,擦过他月白长衫。
只是一瞬之间的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他伸手抓住了沈离经。
“沈恬,你先等等。”
沈离经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没事,从正门走,不要从窗子进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便胡乱想了一句。
沈离经觉得奇怪,小声嘀咕了一句,点点头:“好好好,知道了。”
“这些梅子都还是青的,你摘这么多做什么?”
她刚才已经说过了,可闻人宴还是当作没听见,又问了她一遍。
“你记得我和你提过我有一个姐姐吧,她是我大伯的女儿,可温柔来人,还会自己酿酒,这些梅子就是摘了给她酿酒用的。”说罢后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过个一两年,酒酿好了,我们一起喝呀。”
闻人宴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好。”
*
两年后——
沈府大变后,闻人宴一直都忙着入朝的事,背地里瞒着族里的长辈发展自己的势力,将沈家曾经的基业偷偷留下来。
那段时间里虽称不上浑浑噩噩,却也是过得百无聊赖。每天一睁眼,心中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
闻人宴坐在书案前许久,眼睛有些发酸,风一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他抬头看去,便见到了树上结着的一个又一个青果子。
微微一怔后,泛出抹苦笑来。
突然想起沈离经和他说过,要请他尝尝沈家大小姐亲自酿的青梅酒。
闻人宴命两个心腹在沈家大小姐的院子里刨土,那处院子遭了火,烧的什么也不剩,也没来得及修缮。两人从找到将近日落才挖出两坛酒来。
将酒坛摆到闻人宴面前,他摆摆手让人都退下了,独自揭去坛封。
窗前的小桌上摆了两个空酒盏,现在都斟满了酒。闻人宴静默的坐在一边,望向映着自己面容的酒,而另一边,清冽的酒液只映出了摇晃的树影。
他垂下眼,将面前的一杯酒饮尽。
酒水辛辣,夹杂着并不明显的青梅香气,入口后尝不出该有的甘甜,反而是苦涩中带着微微的酸意。
这酒坏了,就算再放多少年也成不了好酒。
闻人宴被呛到,掩着唇咳嗽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等缓过来后,又伸手拿过对面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这酒甚苦,你不喝也罢。”
应答他的,只剩下穿堂而过的呼呼风声,夹杂着新鲜的青梅香气,倏尔就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在听旧南阁子。
就是归有光写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歌。
这句你们肯定都听过。
(还剩一章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