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在落雨,变换的人和物映在他眼中,又迅速流走,交替轮换,投出流光溢彩的六边形倒影。
他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长久以来,他的活动空间只有沈家楼上的那一间小卧室。
梅雨季节,窗框有些轻微的开裂,木头上生出来一块儿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霉斑,泛着潮湿腐败的气味,他在梦里也能闻到。
于是他会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那道裂缝中生出来的蘑菇,苔绿的伞盖,一日日在雨水的浸泡下腐烂,消解,融进那块黑色的霉斑里。
只是呆在那间屋子里,他就觉得自己在由内而外地坏掉,变成发霉的窗框、天花板上掉落的墙皮,在没有尽头的雨水里死去。
能够短暂地被从房间里放出来,拥有一些被禁锢的自由,能够透过车窗去看这个城市里各色各样的风物,沈澍在心底忍不住冒出一点微弱的喜悦。
他坐了一会儿,很小心地挪动下身子,用手指拽着衬衫边角,轻轻往下扯了扯。
衣服贴着身体,柔软而舒适,带一股很淡的香气,像是被裹进了一团云里。
保姆将这身衣服丢给他时很不情愿,口中只说这是少爷的衣服,给他穿已经是抬举了,要仔细着不许弄脏弄皱了。
知道这衣服多贵吗?保姆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把你的皮扒下来都赔不起。
沈澍从前没有穿过衬衫,他折腾了半日,才一粒粒地将扣子扣好,袖口上的格外难一些,手指拨弄着,指腹搓得通红。
保姆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推着肩膀将他从屋里搡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