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声音究竟来自何方,便只能抬头望向天空:“因为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不过是在做梦。”
“是梦境又如何呢?梦境不过是你潜意识的投射,这何尝不是更加真实的你。”她说,“就像你撑着伞匆匆路过城市的街道,隔着水汽用余光瞥见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剪影,惊鸿一瞥中模糊的自己往往更能让你意识到自身的美丽。”
这孩子还挺会比喻。我想。
她像是一笑:“谢谢夸奖。”
我惊讶:“你能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诸多或许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被视若标准的答案也未必是唯一。”说着,她又是一笑,“不必过分执着于如何使前路变得更加清晰,不妨把人生想象成一条氤氲着雾气的河流,木桨被你自己握在手中,你是一位随心所欲的摆渡人。”
我顺着她的思路些微想了想:“还挺浪漫的。”
“是吧。”她声音轻快。
“若是我不慎漂流进了一条错误的河流,那又该怎么办呢?”
她略微思忖片刻,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不会的,因为你不仅是个聪明的孩子,更是个善良的孩子。”
说实话,被如此稚嫩的声音称呼为孩子,我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然而她的语气过于温柔慈悲,道出的竟又真像是母亲会对孩子说出的话语。
最后,她说:“想你心中所想,行你所想之事,信你眼前所见。”
“人生有且仅有一次,安妮塔,请随心所欲地为自己活着吧。”
艾尔海森的祖母安息于维摩庄附近一处群山环抱的山谷之间。
她是维摩庄出身,在我小时候,她常常对我说起自己在维摩庄度过的童年。
祖母说,儿时的她也总爱在野外与林间那些可爱的动植物作伴,有次甚至还从跳跳菇弹起的高空中摔将下来折了腿,让父母很是头疼。
所以,虽然她在临终前未曾遗言,我与艾尔海森还是将她葬在了此处。
从半空落下的绵绵细雨令我不禁想起了将装有祖母骨灰的坛子抱到此处的那一天,只不过,那天的雨下得更快更急。
那会儿,我看着少年模样的艾尔海森握着长长的铲子,在青草地上挖出一个半米来宽的坑。然后,他朝我伸出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