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越荷心头一颤,她近乎是本能地要拒绝这个称呼。话到嘴边,却是故做不知的一句反问:“……圣上,为何不唤阿荷呢?”
江承光微微一笑:“‘荷’之一字固然清丽,却少了亲昵,念起来也不如‘阿越’好听。”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假如曾经他没有那么固执地想要对抗、想要证明自己,结局会否不同?
又佯怒道:“好大胆子,敢质疑朕!”看她如何应对。
越荷却不惧。她亦无心同对方演戏,只似怅然地一笑,道:“也好。听长信宫贵妃名‘玉河’,其姐贤德贵妃又讳‘云河’,嫔妾到底不好太冒犯她们的。”
江承光闻言微愣,佯怒的神色也淡下来了。片刻后,他重又露出笑容,像是隔了一层,又像是长辈在看不懂事的孩子般,温和而宽容,只手指按着翡翠扳指。
他道:“是。贵妃她……小玉极爱掐尖争强的,不招惹她也是为了你好。”
对于李家而言,或许宫里的李贵妃叫什么名字也没甚区别。但对于江承光而言——月河与玉河终究是不同的。他侧过头,看见了垂在她额前的牡丹华胜,便伸手摸了一摸。
越荷的身子忽然一阵痉挛。江承光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却当做是少女的羞怯,并未在意。他道:“这似是‘掌花案’?”
越荷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只手:“……圣上博闻强识,嫔妾不知。”
江承光道:“并非如此,此花甚是珍惜,你不知也不足为奇。朕也不过偶然才识得罢了。”
他的神色似有怀念:“此朱红之花产于曹州,名‘掌花案’,乃牡丹中的珍稀品种。因其娇贵难离故土,故只本地人识得。朕也是早年征战时过境曹州,身边又有爱花之人,这才认出了。想来制此华胜的工匠当是曹州人罢,不然不会将‘掌花案’雕刻得如此细腻逼真。”
越荷垂首未语。她自然是识得“掌花案”的,只不能解释一个未离过江南的少女为何能知,才佯作不识。事实上,从首饰盒中瞥见这牡丹华胜的时候,她也很意外。
但,正是因为意外,才更想要试探。而江承光竟一眼认出了。
曹州牡丹名满天下,她久仰慕之。当年以侧妃之身伴太子征战时过境曹州,路宿于当地豪族之家“云园”时,她便恳求太子伴她赏花。云园,正是当地名花所集之处,而其主人云鼓珍以擅培牡丹扬名一地。在主人的热情陪伴下,年轻的她与太子相依偎着赏遍了云园的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