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光见她神色认真,随意点了点头。
钟薇于是道:“古语云‘不居其位不思其政’。臣妾并无协理后宫之权却妄议宫事,望圣上宽宥。”
“记得臣妾初入宫时,霍昭仪与章贵嫔均在婕妤之位。如今章贵嫔若晋封昭仪,则二人再次齐平。然而时移世易,许多东西却不合适了。数月间霍昭仪曾孕育龙胎,虽究竟没能保住,然而功劳人皆可见。章贵嫔兢兢业业操持宫务,功劳却不如昭仪打眼。晋封贵嫔,恐招来他人闲话。”
“再者。如今贵妃无心宫务,宫中诸事大都由霍昭仪操持。霍昭仪乃右昭仪。贵嫔若晋封则为左昭仪,我朝左尊右卑。昭仪掌事未久,贸然换了尊卑莫非要重以章贵嫔为先?终竟不免尴尬。况且——”她深深一叹,“昭仪心中一直是有郁气的。”
皇帝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钟薇的话不无道理。流产始终是霍妩心里头的结,再说害她流产的是与玉河亲近的丁氏,他实际上是有些放任霍妩针对玉河的意思的。
“昭仪……也是个可怜人。”
原本昭仪的位分就是补偿她的,洛微言再晋封便压到她头上,之前补偿的意味也就消失了。再说江承光对霍妩的确是有几分心疼的。况且——
虽同为保皇党,比起钟相的睿智以及霍参将的忠心,洛慎行不免就显得过于圆滑了。在功劳上,微言的父亲与另二人也是不好比的。同在保皇党内,也该赏罚分明。
“贵姬此话很有道理,朕当细思。”他赞了一句,心中已搁下晋封洛微言的念头。
————————
襁褓中粉嘟嘟的婴儿睡得好香,小嘴巴砸吧着掉出来晶莹的口水。玉河拿手指去喂她,然后自己先咯咯地傻笑了起来。
“琼华你看,宪儿她真乖!”
琼华脸上尽是无奈:“娘娘,您别闹幼玉公主了,公主睡不饱是长不好的。”
玉河笑道:“真有意思!我是小玉,她是幼玉,圣上倒被丢到一边了!”说着也从善如流,将幼玉交到琼华的怀抱:“带她去睡吧,好好照顾公主!”
琼华自是应喏。
玉河扫视殿中,眉头微微一皱,不经意般摆了摆手,宫女们自是会意纷纷退下。唯独一个紫衣身影愣愣不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慌忙要跟着退去。玉河已然叫出她的名字:
“魏紫,你先留下。”
惶然发觉贵妃正看着自己,魏紫心下一慌。众人各自退去,她只得低着头默默上前言道:
“贵妃娘娘。”
玉河蹙眉道:“你有心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阴了一层。
魏紫硬着头皮道:“娘娘操心了。奴婢只是有些挂念姚黄,听闻她被……杖责了。”
玉河轻轻“嗯”了一声。
“理芳容因和慧妃去世悲痛成疾,重病不起。姚黄有失职之罪。”
这是宫里人人所知的事。然而魏紫到底在宫中数年,怎会听不出如此明显的借口?理芳容有了错处,圣上看在和慧妃的面子上不好发落,才让她“病了”。那姚黄所谓的失职之罪也就不成立。皇帝对于她和姚黄一贯宽待……下令杖责,姚黄必然是犯了大错了!
想到这里,魏紫心下一横。到底是数年姐妹,如何能见死不救。理芳容现下算是废了,姚黄挨了板子又陪在她身边,莫说是前程,性命都难保!
膝盖重重撞击在青砖石上,额头贴着砖石令凉意渗透,魏紫艰难道:
“奴婢晓得是自己过分了……但求娘娘看在奴婢服侍了您和贤德贵妃的份上,和圣上说句话儿把姚黄要过来吧!”
“你先起来!”玉河喝道,“能帮的我会不帮么?只是姚黄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假若我开了口她却拒绝,难道不是更加触怒圣上么?”
她温声劝慰:“魏紫你先别着急,姚黄不会有事儿的。”
魏紫流着泪说道:“奴婢只觉得心乱如麻……理芳容身边怎么会是好去处,姚黄那样谨慎的人不知是被她唆使着做下了多大的错事,圣上才这样责罚……”
“魏紫!”玉河厉声喝道,声音中带上了自己也未察觉的一丝烦躁,“芳容怎么也是主子,不是你好瞎嚷嚷的。再说这次——”她略一沉吟,“大约还是姚黄自己起的意。”
“魏紫。”她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你也应当知道事情轻重,不需我多做交代。这次的实情是——姚黄和理芳容要刺探章贵嫔的事。圣上没和我细说,但似乎还是和姐姐有关。”
“贤德贵妃?”魏紫失声叫道,“怎么会扯到贵妃身上?难道姚黄……”
玉河目中有疲惫之色。
“姚黄咬着章贵嫔不放,并坚称贵嫔和姐姐身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