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荷知道,玉河是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想起了李月河,想起她落胎后不久殒命。她才同自己解开心结亲近一二,忽然又噩梦重演。血缘天性,她的赤诚报给了自己。
她咳嗽两声:“我并未……”
李玉河厉声道:“你撒谎!”又言:“你嗓子哑了,喝点汤吧。”顾左右而言他。
越荷却不能承受她的目光,阖上了一双眼。
“可是……这孩子……”
玉河恨恨地望着她的肚子,仿佛想要把那个小孩子弄出来:“难不成真要皇帝来了,他、他才肯出来?气煞我也!”
越荷知道她想左了,勉力一笑,拉扯叠去被上一片血污。
疼痛又逐渐地剧烈起来,像是肚里的小孩儿化成了一滩水,在搅风弄雨、翻江倒海。每隔一会儿,他就从水里伸出一只手或一只脚来,踢蹬着显示自己的存在。
越荷被疼痛拉扯得没了力气,小腹始终在坠着。
天,逐渐地亮了起来。
她垂着头,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但孩子没有死,他远比母亲有力气,还在闹着想找一个出口。
玉河哭了一场,被宫人拖出去了。掉在地上的钗环被捡拾起来,亮晃晃的。越荷哑声问:“姚黄、姚黄……还要多久啊。”
姚黄流泪不止。
她问了稳婆、医女,又转过头来柔声道:“又开了些。娘娘再坚持一阵子,兴许按摩按摩就开够了……”擦了擦泪,强笑道:“这么能折腾,定是皇子。”
她陪着讲话,助越荷提神:“本以为冯顺媛要先生呢,谁晓得还是……”住了口,“这样一来,不论诞下的是皇子、公主,都是行三。”
宫里刚好两个皇子、两个公主。
新昭仪含泪微笑。
她又疼得叫唤了两声,眼前发黑。玉河又要进来摸她额头。
似她这样的尊贵人物肆意进出产房已经叫这些下人不得不接受、不得不习惯,可这一次有所不同。外间的阻拦声里,忽然出现了一声“圣上”!
玉河本已半只脚迈进来,闻言惊疑不定:“圣上?圣上不是该在建章宫歇着?不会儿也要出发去上朝了——哎呀,真是您,怎么……”
江承光的声音倦哑:“朕听说情况很坏,还没生出来。”
玉河似是屈了膝:“是,昭仪已很拼命。她……很不顾惜自己。”
江承光沉声道:“朕都已听说。”又对着里面高声说话:“昭仪,你听得见吗?”
越荷没立刻意识到“昭仪”是在叫她。
等她过一会儿想起来了,要答应却很难,只张了张嘴巴。宫女斗胆回道:“圣上,昭仪娘娘没什么力气出声儿了……”
江承光听得急:“阿越!越荷!”
李玉河说:“圣上,别进去!”屏风翻了一面。
李玉河是为越荷好。江承光不喜欢污秽不吉,哪怕一时触动进去瞧了,过后却怕他嫌脏、忌讳。这还是魏紫告诉她的。她悄悄留心,已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