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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海中,越荷的双脚被烧伤了许多地方,身上也有划痕。
听宫女说,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都是皇帝亲自照顾、给她换药。姚黄略有些低沉,告诉她说,江承光是如何握着她那一截莹润的小腿,对着烧伤的双足蹙眉不忍。
又是怎样为她细心地换药包扎,再轻轻掖好被子。
或许因为不曾亲见,越荷听着,总没有真实感。
重华宫烧毁了,她知晓姚黄的悲痛。甚至玉河在那一日不顾仪态奔跑的事迹,她醒来后也是有所耳闻,深受触动。只是终究不好直言。
于是在相处之余,无声地握住她手,以表宽慰。
玉河来看望她时亦直言:“我不知圣上为何放过了那金羽,似是她还有什么秘密……”她冷笑,“可笑!差点害死一位妃子一位婕妤,还有一位公主,居然也能放!”
她沉默片刻:“此事我心里很不痛快,阿越姐姐若有机会,不妨打探一二。”
越荷点头。
玉河又道:“金羽说,她是想杀你。我看她已经疯了,这些话很不必放在心上。幼玉虽然遇险,所幸没什么大事,且我晓得你们都尽心尽力护她,心里只有感动。”
越荷听出她的真诚,却在送走玉河后,陷入久久的疑惑。
金羽……缘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杀意?
更加令她惊诧感动的,是桑葚。
桑葚在火海中,先是听从了她的命令,牢牢地看紧了幼玉公主,到处带她找地方躲藏。
后来,又在最后的爆|炸之中,拼了命地扑上来护住了她。
越荷得以幸存,多半是依靠桑葚之功。
这忠勇的宫女也伤得颇重,虽未如越荷一般昏迷,至今也趴着难以动弹。
皇帝已给了厚赏,玉河感念她庇护幼玉,亦追赐许多。
只是据医女说,桑葚就算身子能养好,多少会有些后遗症。
越荷想到桑葚一番情义,又想到火海中聂轲的相护……
她终究不是桑葚的小姐。可是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这两人,一定会给她们找个出路。
重华宫已经坍圮了大半,越荷双足敷了药,不能走动,无法亲见。
只是想到庭前的牡丹何辜,不由有些惦念。又听人说,苏贵妃似乎也在那日呕了血,至今昏迷不醒……听说是太医用了猛药在吊命。
有日,皇帝在越荷床边,告诉她说,打算重修重华宫了。
越荷一愣:“这么快便要修么?”
“嗯。”皇帝语气淡淡,“玉河——也想修,私库出了不少珍宝。宫中本有余财,没道理让这样重要的宫室一直坏着,必是要修的。”
他提起玉河的口气,倒是比前几个月好了些。
“只是重华宫要修,永和宫便得押后,且永和宫又有爆|炸,情况更为严重。”
永信宫毁了,聂轲自然无处可去。
她也要养伤,这几日是在越荷的永乐宫,暂收拾了含章阁给她住。越荷听出皇帝话中之意,试探道:“那么聂婕妤养好伤,必然要择一个新地方住。”
“臣妾的永乐宫也住得下人,不过李贵妃的长信宫,自丁氏死后,还没有旁人在……”
这是在试探,皇帝对玉河的态度。
江承光望了她片刻,改口:“好罢。那么聂婕妤伤好后,便赐居长信宫扶风阁。”
如此也方便她和幼玉往来。
越荷道:“多谢圣上。”
两人都静了片刻。越荷念起,自己在出事之前,曾经去过南宫,试图见到盛幽欢问出些什么。只是当时盛幽欢病得昏昏沉沉,自己也只好给她找了医女照顾。
前些日子才听人说,盛幽欢好些了,原打算再寻个借口去找她的。
反而现在是自己烧伤了脚,下不了床。
那金羽,现在似乎也被羁押在南宫……
“怎么这副表情?”皇帝轻声询问。
他便见到越荷抬起头来,因这些日子要换药,头发只披垂着,有一侧的揽到了身前,愈发衬得身量消瘦。
凤目只是微微垂着,嘴唇发白,寝衣是木兰青的,身上有股清苦的药香。
肌肤是苍白的,这些日子他为她换药,曾经触碰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会害怕弄碎。
越荷看起来病得厉害,神情尤为茫然。
她并不流露什么脆弱,可这样的姿态比什么都要令江承光心颤。
他道:“你……”
“她为什么要杀我?”越荷喃喃,“我……想不明白。”
越荷并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触动了皇帝。
但江承光的眼睛的确闪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
末了,他将她拥到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
叹道:“你若心里有疑……”
“等到身体好些了,便亲自去见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