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押注了江承光,那么李家就是迟早要铲除的对手,在未来是要沉没的船……
现在,无论是钟薇,还是钟右相,都打算给这艘快沉的船加码。
尤其是得到家里送来的消息后,宁妃出神地想着,父亲的态度一下子热烈了许多。莫非,他是得知了圣上有什么隐藏的底牌,大增希望么?
分明之前还不是这样想的。
现在,父亲倒似有些,想要尽快逼反成国公,从而建立大功,跃为百官之首的意思……
钟薇按下思绪:朝堂如何,虽然对后宫有很大影响,但她的对手终究在这里。
罢黜了李贵妃,越荷又为此与皇帝失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宁妃的权势,一时大涨。
楚怀兰还在有些不知趣地抱怨:
“那个姓盛的从南宫迁出来了,也塞到长乐宫住。每日里抚琴,真是烦人。圣上如今也没去看过她一眼,都是理妃假好心……”
钟薇重新拾起笑容:“罢了,等祈福结束,本宫便和圣上提此事。”
“那不如还是将我迁到娘娘宫里罢。”楚怀兰欢喜道,“长乐宫的景致,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实在看厌了。嫔妾以后也不图什么富贵宠爱,只想跟着娘娘。”
钟薇温声道:“好。”心中却觉得,楚怀兰这样的人,未免太好糊弄。
两人又虚应几句,楚怀兰起身告辞。
她一路往外走,在宫门处忽然听到几声:“畅贵嫔安。”
抬目一望,原来是顾盼披着薄斗篷来了。
两人素来有些恩怨,楚怀兰如今虽乖觉了些,到底不肯坠了气势。正要冷笑,却见顾盼远远地望着她,神色复杂,甚至略带怜悯。
这是何意?楚怀兰不解。
那边宫人殷勤地问:“畅贵嫔又来看宁妃娘娘么?快请。”
顾盼似乎有些心事,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好,有劳。”
楚怀兰目送她走入长秋宫,心里的怪异之感,却是挥之不去。
……
李贵妃被斥责、夺权、禁足,是个极为明确的信号。
江南水患一事,已经接近尾声。纵然此时江南一地还在奋力治理、救民,而出发抚民的女眷们还在路上,可是京中该发的旨意都已发出,此事暂时可以撂下。
皇帝于沟通外洋一事,和文臣们暂时达成了妥协,此事要归功于钟右相的恳谈。
他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武将一派。
京城中暗潮涌动,人人似乎都能嗅到那股子躁动不安的气息。
江承光或许从登基那年便开始忍耐,如今已要结束第一个地支,将近十二年了。他再也不愿意忍耐,甚至和越荷的那次争吵都有些刺激到他。
李伯欣身为大夏将军,凌迫君王,手攥定军虎符不放,已是大大的犯上!
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此事。
哪怕不为着他的私心,只凭君王的思维来考量,李伯欣也是必须铲除的。
皇帝一方准备良久,于朝堂上对成国公党羽,多有弹劾,甚至一口气撤了五个中低级武将的职位。
这自然引起李伯欣的激烈反弹。
勋贵武将们怎能心服,纷纷上书言往日功绩,暗责江承光无情。
但皇帝此番硬起心肠,竟然又将两个假意请辞的人给发落。
这彻底激怒了李伯欣。
于是,以言辞为利器,互相间的弹劾开始了。任何一个小小的职位,都会成为矛盾的激发点。要么是这一派的人占住,要么是那一派的人占住。
没有中间派!不允许和稀泥!
政治环境似乎一夕之间便恶化,弄得像苏相一般的老好人无所适从,只能称病逃避,或是作诗遣怀。双方在朝堂上的争执,已然是撕破了脸。
一时间,斗争趋于白热化。
而在后宫之中,不断传进来的消息,无疑使越荷更加痛苦。
她还是见到了玉河,尽管只有短短半刻钟。
曾经娇美天真的女孩儿如今憔悴,握着她的手流泪不语,只在最后时刻反复强调:“保重自身!千万要保重自身!”
越荷愈发心惊肉跳。
她是如此痛苦难忍,偏偏又无人可诉。
她在深夜里脱去鞋袜,游魂般在冰凉的地砖上,走来走去。
又痛苦地倚着廊柱出神,用力地撞击胸口。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贴身侍女姚黄。
越荷觉得,姚黄或许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只是这侍女一如既往地忠心沉默,寂然不言。
……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这种感觉几乎要把越荷逼疯。
她究竟要怎样做,才能阻止父亲与丈夫的相残,也保住两人的性命?打过最艰难的仗,在绝境中她都没有放弃。唯独这时候,她甚至都不在真正的战场上。
只能坐视一切的发生。
越荷已经数日无眠。她明知道没有办法,却大睁着眼睛反复去想,直到天明。
如今,唯有抱着喜鹊儿,能给她的心灵一丝安定。
越荷知道这样的局面不会长久。
矛盾虽是从朝堂扩散开来,未来必将不止于朝堂,而是扩大到具体的人身上,形态更加激烈。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事态的升级,居然会开始于李夫人遇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