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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质本洁来(2 / 2)

待到越荷为她抚平咳疾,她依偎在越荷怀里,声音却低低的,有些伤感。

“其实,我知晓自己所做,不过无用功罢了。”

合真轻轻道:“月姐姐虽然重情心软,却素有决断,必能斩断情丝。可……姐姐不仅重情,犹重家国之义。你必然心念着家族,却又知道为了天下和平之故,该盼着天子取胜,对么?”

她说中了越荷最为刺痛的一点。

越荷心下酸楚,道:“是如此。”

“现在的局势,就像是漩涡。”合真半散着发,贴着她的心儿絮语,“我将要死了,见不到结果,却怕你情义两难全,被卷在里头粉碎……”她苦笑着。

“所以,姐姐一定要牢牢的记住,江承光做过什么。”

合真道:“纵然在国家大事上,他有千万个理由,可是你们之间,从头至尾都是他对不住你!你……绝不要为此自苦。如此,心意才可分明。”

她的全部良苦用心,终于和盘托出。

越荷心里痛极,更恨自己为何不能早早与她交托真相,哽咽道:“好。”

其实,她与皇帝之间还有喜鹊儿,纵然斩断情意,也还有君妃羁绊,但她现在怎愿让合真失望。

合真听她此言,脸上终于绽开小小的笑:“如此,我可安心了。”

她们又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

合真低声道:“姐姐,你可信我么?我从未对当今天子,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

越荷搂紧了她:“我信。”

合真唇边便有微笑:“我……少时就想,要同你嫁到一处。指婚时倒有些开心。”又有些怅恨,“现在想来,他并不能托付。还不如另寻一个可靠之人,也能助我救你。”

“傻合真。”越荷嘴上轻嗔,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你找夫君,还要人家一起帮扶我?”

“左右,我老早就觉得,嫁人也没什么意思。可终归是要嫁的,还不如……”

合真的眼半闭着,她说话已有些吃力了。

整个内室,都弥漫着离别的悲意。

越荷哭道:“你不想嫁,那就不要嫁。喜鹊儿给咱们送终。”

“如有来世……”

合真梦呓般地张开嘴。

她想要描摹出一幅可供希冀的画卷。然而此生所历的种种,都不尽能圆满。于是她的憧憬也残破,只得退而求其次。苏合真轻轻摇了摇头,失笑道:

“我们还是嫁一对要好的兄弟,互相扶持着。虽然不是最好,但也好过今生了。”

“不,不,合真。”越荷扶抱着她不断滑下去的身体,泪水滚滚而落。合真的气力已经在快速流失,正如她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你想不嫁,就可以不嫁的。我们仍然做一辈子手帕交。”

她忽然脱口而出:“或者,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女子不必拘于家中,嫁娶自由……”

这不是纯然的编造。金羽烧宫被囚后,越荷曾见过她,纵然当着宫人们的面,未能交谈多少。但是越荷回去后,却模模糊糊地做过梦。醒来觉得,金羽好似来自另外一个地方。

只是那地方如何,梦里却不肯告知于她。

此刻她珠泪滚滚,只顾着往好处编:“女子不必非得嫁人,怎样过得快活顺意,便怎样去过。可安|邦定国,亦可潇洒不羁……我们便往那儿托生去……”

合真“哧”地一声笑了。

又柔声道:“月姐姐,你哄我呢,哪里有那样的地方?”

“一定有的。”越荷紧搂着她,“一定有的!”

可她一时间,来不及解释金羽的事情,更来不及说那她也不曾真切梦过的世界。

越荷只得道:“便是你不肯信,那我们托生去西梁女国如何?这还是闺中你读《西游记》给我听的。此国只有女子,彼此如姐妹般。无拘无束,清净自在。若要生子,便去饮子母河之水。”

这忽然就有了几分可信。

合真也振奋精神,睁大了眼睛:“真的……有这个地方么?”

她呢喃:“对、对,《西游记》虽是志怪奇谈,但西域诸国风俗各异,说不定真的有女儿国……”脸上焕发出神采,“姐姐,那说好了,我们一起投胎到那个地方去!”

这便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希望了。合真紧紧攥着越荷的手,欣然道:“我这就去投胎了,先为月姐姐探路。这辈子,月姐姐再活三十年,我也求一个来生三十而折。”

“此后我们再一同降生,最好做一对姐妹……来世我做姐姐,你做妹妹。”

越荷的舌尖已被泪水浸苦,却轻嗔道:“谁要在这地方活三十年。”

合真破涕为笑:“那听月姐姐的,改为二十年。不可再少了,你还要看我义子长大。”

她留恋万分地凝视越荷的脸,嘴里说起的却是,对未来种种期盼:

“届时我们便做对姐妹,日日在一处待着,做什么都行。”

“我们要身体强健些,头脑灵敏些,便可如男子一般骑马读书了。那女儿国既然能立起来,想必女子们也极厉害,才挡住外面的豺狼虎豹。我们就去做这样的女子。”

“待到年岁长些了,再一起去饮子母河水,生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娃娃……”

越荷此时道:“便是反悔不生也行。女儿国便是女子乐土,无论做什么,只要活得开心自在就好。”她想起金羽,想起她冷笑着说母爱并非人皆有之,同样有女子不愿做母亲。

合真恍然一瞬,道:“是啊,这样也好。”

她又强打起精神,悄悄地同越荷说起,对于“女儿国”的种种期盼想象。说起来世她们要托生于怎样的母亲腹中,要怎样亲密如一人……

越荷嗓子也哭哑了,只连连道:“都听你的。”

她们就这样依偎地拥抱着,听合真说着对来世的梦想。

外间晚霞如撒开的锦缎,铺于傍晚天空。

日影渐西,沉往太液湖的潋滟波光。

不知何时,合真的声音渐低。原先与越荷执握的那只手,也变得冰冷无力。

她的神情还是微笑着的。很安详,很美丽。

越荷的身体僵冷,却远比不上心头空寂。

她木然地抱着合真,听哭声骤然大作,却只觉一片荒凉。越荷忍着足以移山填海的悲痛,轻轻将合真的睡颜,安置在那张榻上。

斯人已去,而她此后又是孤影孑然。

身上牵着的、本就极少的羁绊,终是断去了最深的一条。

半夏与姚黄泣涕不已,而越荷已无法在此处久留。

她如一个积年的幽灵,深一脚浅一脚地飘了出去。

夕阳已大半个沉入湖里。晚霞只剩凄艳余光,再拦不住夜色弥漫。

天地忽红忽黑,渐渐归于死寂。连同那些哭声,都有些远去了。

越荷仰起脸,但觉胸口闷堵、神思渺渺。她的眼底发干,已是无有泪水。

唯一支撑住她的念头是,她不能留在这里崩溃。

合真告知她的,不只彼此情谊……还有江承光对李家的防备猜忌!皇帝对她和家族……从头至尾都是利用……对,都是利用。而且该知道的这些,不止她一人!

越荷想到这里,忽然又生出了一点力气,一点希望。

她要去长信宫,她要去找玉河。她要将一切都告诉她,不能让妹妹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要——立即同妹妹相认。

临终剖心、相认未久便生死两隔……这样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一次。她已经经历了人世间最惨痛的离别,更尝遍了生死无常之苦。何况还有皇帝对于李家虎视眈眈,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要去找玉河,她要和她的妹妹说清楚一切,就是现在。

正是这念头使她没有倒下。越荷拖着麻木疲惫的双脚,踉跄着向长信宫的方向走去。最后的夕晖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游魂般的影子。

宫人们远远跟随,不敢接近。

天边不知什么地方,遥遥传来一阵钟声。

那钟声似含规律,听了使人无端悲痛。

越荷又恍惚了阵子,才意识到,这并非幻听,而是真正的钟声。

一撞十二声,乃贵人薨逝时的报丧之钟。

怪了,她模糊地想着。自己虽失神离开,也才走到太液湖边。

未央宫宫人的脚程如此快么?……皇贵妃去世的消息,竟已通知了鸣钟。

越荷心头忽又涌起阵阵钝痛。只是夹在合真死去的悲楚中,一时不能彻底分明。

忽见一个小宫女慌里慌张地跑来,那样子像是急于报信。

越荷心念着去找玉河,她现在只被这个念头支撑着,是苦痛间唯一能抓住的指望。但那小宫女见了她,却认出贵妃服制,连忙奔了来跪下,开口有些颤巍,道:

“宫中丧事,宁妃娘娘派奴婢晓谕未央宫。”

“什么?”越荷迟钝地看向她。

丧事……自然是合真的,但为何要通知未央宫?这不是她们报的丧么?

便见小宫女吸了一口气,咬牙道:

“启禀理贵妃娘娘……长信宫贵妃,薨了!”

越荷忽然间,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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