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此珍惜罕见的出土棺椁,如若不是有诅咒的传言,又怎么会给她一个年轻讲师来研究呢?
听徒弟这么一说,刘教授又如何不能理解?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带着骆驼前往沙漠深处寻找传说中的古城,又何尝不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对于痴迷考古的人来说,放着感兴趣的文物不让人研究,那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刘教授也不再劝,就要留下来和宋含玉一起开棺。
宋含玉不打算答应。刚出土的文物里,往往存在许多有害微生物,棺内也容易有有毒气体,自己年轻无所谓,但老师年纪大了,不一定受得住。
宋含玉说:“老师,今天不是师娘的生日吗,您快回去,陪陪师娘吧。”
刘教授闻言,犹豫起来。他们这个岁数的人,过一个生日少一个,难得媳妇想过个生日,刘教授也不愿意扫兴。想到这儿,刘教授才离开。
宋含玉把刘教授送到研究楼门口。临出门的时候,刘教授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纸片,神神秘秘地塞给宋含玉。
宋含玉接过,不解地看向刘教授。
“咳,这是系主任的名片。”刘教授小声说:“这次研究是系主任牵的头,咱们不都是干活的吗?谁牵头谁负责,你待会儿开棺的时候,记得把名片塞进去啊。”
宋含玉彻底无语。“老师。”
“哎呀,一定要塞知道吧,这是咱们系多少年的传统了,你不知道,主任八字硬,这么多年都没事。”刘教授说。
老师,你可是给考古系写教科书的业内偶像啊!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不知多少学弟学妹的梦想都会破灭。宋含玉只想叹气。
无奈偶像本人没有自觉,对着宋含玉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名片放进棺椁里,这才慢悠悠离开。
回到一号修复室,宋含玉开始着手开馆。
她换上防护服,戴好手套和护目镜,拿起小刷子和工具,就打算先开启棺椁封层,忙活了一上午,这才将棺椁里的缝隙清理干净,用撬杆一使劲,终于抬起了第二层黑底彩绘漆棺。
竟然还有第三层棺椁。第三层是一具朱红棺椁,上面以金漆涂满文字,宋含玉一眼望过去,竟是用的水书?
水书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文字,往往只有为皇族服务的祭司才能学习。在古人心中,只要使用这门文字,就可以和天地鬼神沟通,因此,只有在皇族最宏大的宗教祭祀中,这门文字才会出现。
宋含玉还是头一次在文物上看见这种传说中的文字。
看来,这具棺椁里埋葬的一定是一位越朝皇族,研究价值相当高!宋含玉激动起来,研究热情高涨。
叩叩叩。
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宋含玉一愣,什么声音?
房间里,只有宋含玉一个人。她凝神细听,却一室悄然。
宋含玉微妙地把眼神投向那具棺椁,心里敲起了小鼓,该不会是棺椁里……传出来的声音吧?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了那具棺椁。可棺椁没有任何变化,在她的眼神里安安静静。
看来只是自己神经敏感,听错了。宋含玉镇静下来。
能做考古的人,就没有胆小的。宋含玉继续手上的工作。要知道,这棺椁只要一离开土,即使身处已经调好湿度和温度的修复室,表层也会迅速氧化,因此这文物研究工作也是进行得越快越好。
又是一通忙活。
终于,宋含玉打开第三层朱底金漆棺椁,见到了墓主。
那是用丝绸为底,金缕为线,将细密的灿烂鸟羽缀连而成的一件华丽葬衣。即使时隔千年,这葬衣上的鸟羽竟然也灼灼生辉,流转出炫目光彩。而这层厚重华丽的鸟羽锦衣更是将一具高大的人形包裹得密不透风,看来这便是墓主的尸身了。
是了,古人有身穿羽衣,登仙极乐的文化传统,这尸身所穿的,正是羽衣!
宋含玉心怦怦直跳,简直想要欢呼出声,天啊,考古界这么多年,发掘出的羽衣统共也不过三件,可每一件都不如面前这件做工繁复!
从这羽衣支撑起的形状看,这羽衣下面,很可能是一具完整的古尸!
如果是这样的话,修复室现有的封存环境就不够了。宋含玉决定,立马给系里打报告,等系里准备好古尸封存材料后,再剥离羽衣。
冷静下来之后,宋含玉又仔细检查着棺内,在羽衣古尸旁边摸索出一块玉印来。
宋含玉托起这枚玉印,走到灯光底下细看。那玉印的底座是白色,上部却浸了红色,越往上则红色越密集,等到了印纽处,已经完全血红。这玉印印纽雕刻成了龙形,但造型十分奇特,龙背上生了两对羽翼。
宋含玉再看印底,是两个水书文字。
在她身后,打开的古老棺椁里,一道蛇一样的黑影从羽衣古尸上浮起,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