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蕊微顿,她听懂了,楚岚是觉得她所求的事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便觉得她这样是殷勤,觉得她还有别的心思。
她便回答道:“表哥放心,我只求这一件事,只要表哥能帮我绝了忠勇侯府的心思。”
她很聪明,知道楚岚与二夫人不和,便绝不会在楚岚面前提起二夫人,但她明白楚岚心里清楚,此事有一端的根源在松英堂。
莫名地,方云蕊觉得楚岚的脸色像是好转了些许,看来她猜得果真没错,楚岚就是生怕她惦记呢。
人还站着,楚岚也不再浪费时间,直言道:“歇罢,想必你明日又是要雷打不动地去上学。”
方云蕊有些莫名,这话被楚岚说得轻飘飘的,好像没有含什么情绪,可被她听在耳朵里,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见楚岚一直坐在外围,她迟疑一瞬便脱鞋爬上了里侧,这屋里的床实在算不上是宽大,一个人睡颇是绰绰有余,可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挨上的,铃兰阁距离松英堂很远,看来是二夫人不愿意见他,故意安排了这样一个地方。
难道二爷对此也没有意见?这夫妇二人都对膝下这个唯一的儿子不满意么?为什么呢?方云蕊想不通。
自打楚岚来了之后,学堂里的姐妹们经常会谈到他,有时是按捺不住爱慕倾诉而出,有时是碍于嘉宁郡主的面子,专挑些她爱听的话说,三三两两、七嘴八舌的,方云蕊也听着一些。
她知道了楚岚从小便是风骨很正的,少年人的顽皮性子在他身上全然没有,为人沉静内敛又寡言,功课也是一等一的,活脱脱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而今又连中两元,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爹娘对自己的亲子这般离间?
方云蕊躺在楚岚的床上,此时此刻她不至于游刃有余到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的事,所思所想皆是与楚岚有关。
很快那黯然的灯熄了,旁侧一重,一个男人的份量压了下来,结结实实躺在她的身侧,不由让她的心跳快了几分。
她的呼吸声更轻了,她面朝里侧身睡着,尽可能给楚岚留出最多的位置,闭上眼睛佯装自己已经入睡。
然而楚岚仿佛早就知道似的,一只大掌忽然落在她的腰侧,一点点箍紧,耳后很近的位置传来他笃定的询问:“躲我?”
“没有。”方云蕊连忙否认,耳朵根子又烧又痒,她实在怕惹了楚岚不悦,自己的事也生了变数,转过身去正欲细细解释,却不想楚岚距她离得这样近,她仅仅是转了个身,就险些擦碰在他的唇上。
话说回来,方云蕊忽然想起,楚岚从未吻过她。
他甚至都没有主动抱过她,都是她自己禁不住贴上去的,大约在他心里,她不过就是个身家底细干净些的奴婢?自然是不可能与奴婢卿卿我我的。
两人的呼吸交相在一起,方云蕊正欲后退,却听见外廊传来了说话声。
“公子,松英堂有动静。”
小厮说得隐晦,方云蕊没有听懂,还以为是楚岚派人盯着松英堂那边呢。
楚岚回了一声:“说。”
小厮得了命令,却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公子,是......有关老爷和夫人的事。”
如此说来是家事了?方云蕊这便明白过来小厮是顾虑着她在这才没说,想必是不大方便。
她即刻起了身想走,恰衣服的领口松了,露出一片白皙柔美,宛如羊脂玉一般,她立刻感觉到楚岚盯了过来,他都没开口说话,她却立刻不敢再动了。
“说。”楚岚再度道。
得了第二遍允准,小厮这才开口:“公子,是老爷在外面吃醉了酒,正在松英堂发脾气,传话的人说二夫人挨了两巴掌。”
床幔微动,坐在里侧的方云蕊瞬间睁大双眼。
她明显感觉到身侧的楚岚沉默下来,虽然他素日就是沉默寡言之人,但方云蕊能感觉到这回他的情绪明显不佳起来,她瞬间收敛好了自己的神色,同样无声地坐着,等待着楚岚的决断,只是心中不免还会惊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是在荣国公府,这府上的二爷居然动手打自己的夫人?!
要知道男人打女人虽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是越是守礼门第高的人家,越做不出这等粗鲁野蛮之事,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显然是乡野村夫的作为,显然是下等人的表现。
别说堂堂荣国公府,就是一个寻常士人,但凡是有点头面的人家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传扬出去那就是莫大的耻辱。
然而楚岚的反应比方云蕊想象的淡多了,他眸底一片沉静丝毫不见惊讶愠怒,这不太像是他城府深或过于冷静的表现,而更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可他不是才回府不久吗?
方云蕊抿了下唇,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们关系不好了,大约是从小楚岚便见证过这一幕,所以与二爷关系不好。与二夫人关系也不好,那大约是二夫人非但没有同自己的夫君理论分说,反而逆来顺受,惹恼了楚岚。
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了。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久到坐在床上的方云蕊后背都有些僵直,才听见楚岚开口:“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