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的许多年中,这条路舒晏曾经走过无数遍,严寒酷暑,风里雨里,无一例外全都是身穿褐衣,用双脚一步一步丈量过来的,而如今却官服加身骑在高头大马上驰骋。舒晏虽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但此刻,他也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进了舒家庄庄口,他放慢了马速。熟悉的街道、热情的乡亲,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乡亲们起初还没有认出这个骑着马的冠带少年,及至认出是舒晏来,都惊讶非常,舒晏也早就下了马来,跟他们打招呼。
渐渐地走至自家门前,几间草房依旧,虽然旧,却依然坚挺。门前的街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转过土墙,就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显然是韩若馨在给舒家庄的孩子们授课。舒晏不想打扰师生们上课,就站在院中静静地瞧看这个久别的家。
院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一处杂物。两间正房被当做学堂,另外一间还留着居住,自己的所有家什用具全都妥当地收进一间厢房。读书声抑扬顿挫。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洛阳城里的大庠学中所传出的那般宏大有气势,但却非常精促有力。舒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欣慰。治大国若烹小鲜,虽然只是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学堂,但也可以从中看出若馨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舒晏正在欣慰,草堂门开处,一人走出来:“晏哥!”
“若馨。”
两人见面,欣喜异常,互相抓着对方的臂膀,不停地拍打。舒晏见若馨长得高了些,也许是当了先生的缘故,他比同龄人显得成熟许多,而且也像其父一样,带着一股看似清高却又平易近人的气质。进了屋,这些学生们都是舒家庄的孩子,他们对舒晏都很熟悉。舒晏是舒家庄的传奇,而且他们得以上学的学堂就是舒晏无偿提供给他们的,所以,这些孩子们看见是舒晏回来了,都欢呼雀跃起来,将舒晏围在了中间。
热闹了一阵,时候也不早了,若馨就将他们打发回家。舒晏见隔壁舒小六家的两个孩子也在其中,便问道:“六叔家的两兄弟也肯安心读书了吗?”
“肯啊。自从你被举了孝廉,又到洛阳做了官,全庄人都把你看做榜样,游手好闲的少了,偷鸡摸狗的事也没有了,而且有了这个学堂,大家都愿意让孩子们到这里读读书。”
“你的薪俸现在是多少?”
“还跟以前一样。”
“都这么久了,庠学里还没有发过钱吗?你还靠着那几亩田度日?”
若馨点点头:“不光咱们这里没发,听说别的地方的庠学也没发过钱,都是自己想办法,现在我不担心别的,就怕有的助教熬不住,离馆自去,那样的话庠学就只是个摆设了。”
舒晏十分不能理解,可心中虽然气愤,表面上还在安慰若馨:“告诉大家不要着急,也许以后就会好了。”
“何以见得?”
“你还不知道,咱们的汝阴小王司马谟已经夭薨了,咱们汝阴国就要恢复成汝阴郡了。我此次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喔?是这样啊?”若馨有些惊异,“若是这样的话,但愿能够有所改善吧。”
由于还没去探望夏亭长,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便出门去。路上打了点酒,买了点肉菜。经过二十年的和平安定发展,现在一般的村镇都可以买到所需的日用之物,已经不像当初舒晏刚出生的那会儿,连酒都要进城去买。
到了夏亭长家天已经黑了,起初夏亭长还没认出是谁,及至认出是舒晏,激动得不得了,差点没流出眼泪,拉着舒晏的手问长问短。舒晏将此次回来的缘由说了,又亲热地聊了好一阵子。他便让夏亭长和若馨先聊着,自己则到厨下去做饭。
寒门小户家里可没有豪门那样的排场,单人单几,还讲究坐席位次。舒晏将饭食做好之后,老少三人就围着一张小木板对饮,这样更显得亲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