阊阖门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得乘车马通过,所有车驾都必须停在两边门阙处。可是这队仪仗却没做停留,直接驶过阊阖门,直到太极殿外才停了下来。
这么招摇的仪仗,这么张扬的行为,就算是诸如当年的权臣杨骏、司马亮、贾谧都不曾有过的!
群臣一阵骚动,纷纷蹑声道:“赵王来了。”
舒晏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赵王。司马伦翦除贾南风一事令舒晏十分快慰,甚至对司马伦有些崇拜,可是看如今的样子,不免生出一些负面的感觉。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赵王乃是当今皇上的叔祖,连先帝都要尊称一声皇叔,辈高年长,享受此等待遇也不算十分过分吧。
司马伦从安车上下来,威风凛凛,旁若无人,直接走进太极殿。众大臣们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舒晏只是一个养马的小官,根本没资格进入太极殿,只在外面等候传召。
果然不移时,出来一个黄门侍郎,诏舒晏上殿。
舒晏整束衣冠,趋步来到太极殿上。自从他不做尚书郎以来,已经数年没有出现在正式朝会的场合了。当年武帝司马炎在上面高高端坐,威严神武,下面一群大臣,也都是器宇轩昂。而现在,物是人非。高高在上的那位陛下目光凝滞,没有丝毫气场,下面的群臣也都畏畏缩缩,各怀心事。只有赵王,昂首挺立,指手画脚。
来不及唏嘘,先倒身下拜道:“微臣舒晏叩见陛下。”
当年舒晏出使大宛,都是贾谧一手操纵的,根本不是司马衷的本意。他基本已经忘却了此事。今天见到了舒晏才想起此事来。
“你西去大宛,结果如何啊?”
“已经成功带回了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乃是西域特产,就算是对皇家来说也是十分难得的。司马衷虽然不聪明,但这一点还是了解的。他十分高兴,一伸手道:“那太好了,卿快快起身说话。”
舒晏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大宛王写给大晋天子的奏表,双手举过头顶道:“这是大宛王写给吾皇陛下的奏表。”
一个黄门侍郎接过去,当朝念了一遍。
大宛王摩之将如何接替父亲继承了王位等项大事简略地向大晋天子作了阐述禀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老国王蓝庾已死,大宛国内还发生了一场危险的zhèng • biàn。幸好有舒晏的作为,才确保了摩之顺利继位,大宛照旧向大晋称臣。
司马伦见舒晏虽然职位低微,却举止沉稳,不卑不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通过亲信,他也知道了舒晏当初是受到贾谧的迫害才去的大宛。贾谧既然要害此人,此人肯定就不是贾党的人。司马伦虽然在夺权之战中取得了胜利,表面上诸位大臣都臣服于自己,可是他深知自己没什么威信,朝臣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况且朝中暗潮汹涌,就拿司马宗室来说,暗中不服自己的大有人在。威信是没那么容易树立的,这个时候要想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拉拢一些人。
于是,不等皇上说话,司马伦抢先道:“舒晏此去大宛历经千辛万苦,带回了汗血宝马,又挫败了对大晋怀有异心者,这份功劳可是不小。陛下一定要重重赏赐。”
司马衷当然也想赏赐舒晏,只是他习惯了听人摆布,什么话都要慢一拍,听司马伦这么一说,立刻附和道:“皇叔祖所言极是,该赏,该赏。”虽然知道该赏,却不知道怎么赏,只把眼看着司马伦。
司马伦知道他没主意、也不敢有什么主意,暗暗一笑,道:“如此大功,就赐绢二百匹,钱三十万如何?”
司马衷当然没有意见,连连点头:“使得,使得。”
这个赏赐属实不小,舒晏复又俯身下拜,大家都以为他要谢恩,谁知他却出人意料地道:“陛下,微臣不想要这些赏赐。”
“你不想要?”司马伦很疑惑地看着舒晏,“这些赏赐,以你现在的官职,足抵你十数年的俸禄了,你还不知足?”
“如此厚赏,微臣怎敢不知足。微臣不是嫌赏赐少,而是另有所求。”
司马伦及满朝文武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跟皇上讲赏赐条件的。
“你要求赏赐什么?珠宝?良田?还是美人?亦或是想加官进爵?”
“都不是。微臣什么赏赐都不想要,只想请陛下赦免两个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