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摩笃淡漠一笑:“心事不写在脸上,贫僧不得细知。不过,人之忧悲,大抵皆因爱欲而生。我虽然不知道你家公子因何事而愁,但总逃不过‘爱欲’二字。”
比玉心内一动,然而嘴上却并不承认:“大师不要信口胡诌。本人家财无数,对于官禄又看得云淡风轻,身边不乏美人相伴,更有永安长公主为妻,还有何爱欲可求?”
迦摩笃却摇一摇手道:“施公子,这可未必。就比如某人痴爱牡丹,即便让他置身百花丛中,只要没有牡丹,依旧不能达到他的满足。”
此话果然对应比玉此时的心境。不过阿吉却假装生气,怒道:“胡僧乱讲!我家公子的正妻乃是永安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你竟敢说我家公子想着别的女人吗?”
“这位施主差矣。贫僧用花打的这个比方,并非专指女人。贫僧所言的爱欲,也并非专指情欲,而是包括一切心欲所爱,包括情欲,亦包括物欲。”
“因为物欲就更不可能导致忧闷了。我家公子向来淡泊名利,反倒是我家君候一直逼迫我家公子进取功名。”
“自己本无欲追求,却又受别人强迫,想反抗又不能够,此更能令人产生忧闷。”
比玉之所以每天这样忧闷,爱芷馨而不得是一方面,反感其父亲经常要求他积极进取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此外还有整个时代大环境的影响,对于晋室的腐朽衰微,内忧外患,他也是引以为忧的,只是不肯像舒晏那样积极谋求挽救而已。
阿吉听了迦摩笃的话,转怒为笑道:“大师既然这么通透,那么我家公子到底是因为哪一方面的爱欲导致的忧闷,是情欲还是物欲,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如何才能解此忧闷?”
迦摩笃听问,转头看着比玉道:“佛曰: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畏。无爱无欲即无忧,无忧即无畏。要想无忧,必要去心魔,断爱欲。就像贫僧,孑然一身,更身无分文,四海为家,却从来无忧无畏。”
比玉也看着迦摩笃深凹的眼睛,漠漠地道:“道理我懂。可你是出家的道人,哪里知道我的经历?只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可不是嘛,我家公子乃是秘书阁佐官,又是驸马,最主要的是身为施家嫡长子,担负着将施家发扬光大的重任,你以为可以像你那么轻松,说断爱欲就断爱欲?”
面对主仆二人的疑问,迦摩笃冷冷一笑:“诸法空相。你所见到的万事万物皆是空相。连你自身都是空相,其他的一切还有什么不能斩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