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瞪着眼睛,等灯越来越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两盏八角宫灯,绢纱浸过水胶,能防风避雨,里面又是烧的蜡烛,所以火光定而不摇。
持灯之人,是翰林院计祥和邬瑾。
翰林院学士是皇帝私人,不仅值宿禁中,承命敕令,同时以备顾问,朝中时事,多有翰林院身影,他们二人这个时候出宫,必定是皇帝留身奏事,以至晚归。
祁畅站在暗处,脚向前方动了一下,又收了回来——计祥严厉,远胜贺峰,他不敢上前和邬瑾打招呼。
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随邬瑾,见邬瑾身穿绯色长袍,衣摆掖入腰间,脚踏木屐,一手持伞,一手提灯,徐徐而行,木屐踏在满是积水的青石板上,清脆有声,在雨夜里格外令人瞩目。
前倾的油纸伞挡住了邬瑾眉眼,祁畅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广袖让雨打湿,自手上垂下,却丝毫不显沉重,随邬瑾步伐,款款而动。
邬瑾和周遭一切,都不会被风雨所摧折。
祁畅心头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圣人所期望的弟子,是不是就是邬瑾这般?」
他心中羡慕,目送邬瑾和计祥离去,又等片刻,雨势渐小时,便从门边拿起伞。
正当他要撑开伞时,宫门口再次传来马车响动之声,赶车的车夫抖动缰绳,喝了两声,疾驰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祁畅身边疾驰而过。
车轮碾过地上积水,溅起人高水花,污水扑面而来,祁畅瞬间就成了落汤鸡,新买的幞头、新做的衣裳,全都打湿,满脸是水,顺着脖颈往衣襟内淌。
「他娘的——」他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叫骂。
然而马车早已不见踪影,马车后面一队随从也骑马跑跑远,就连正店二楼的看客也进去喝酒,整条街道空荡黑暗,他骂人的话,消散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