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罪人,你会得到报应的。
最终,他崩溃到跪下来,捂住耳朵,可这声音依然在心里反复提醒着他:
我是一个罪人——
这是报应。
……
他从梦中惊醒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人间的一切生机皆喑哑在这片大雪里,鸟兽也寂寥无声。
那最是沉寂的江心,此时却有一个面色仓皇、落了满身雪的人影,惊动了整幅寂静的冬日江雪图。
他似乎忘记自己尚且身处江心渔舟,又似乎只是过于慌乱想要逃出去,以至于,他茫然中迈出渔舟——
整个人咔吱破开白雪底下那层薄薄的冰面,伴着扑通的落水声,一直一直沉没到江底去。
冰冷的江水灌了他满眼满耳,让他的心愈发冷寂下来。
洛朝想:就这样吧,就在此处一直沉睡下去,永远不要再次醒来了。
让我的罪与报应,也在此处永远沉没。
可他又很清楚,仅仅是沉江,还远远不足以让他这位突破圣阶的修真界帝尊死去——
我无法就此死去。
那我究竟,要向何处而去、为什么而活呢?
他不知自己在此沉落了多久,直到一个念头于他心中浮现:
我要归乡,我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但是,我还有故乡。
我要葬在故乡的那座山下,否则,魂不归乡,要怎么在九泉之下,再见到我的亲人。
我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去。
他已忘记自己是如何爬上江岸的,他只记得,心中一直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着:
我不能死在这里——
请让我尸骨还乡。
于是,这寥落无人的冬日江岸边,竟有一浑身湿透的人踽踽独行着,他身上蔓延开的水迹渐渐冻成细小的冰珠,最终,是冰、是雪又或者是他本来的白衣,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茫茫大雪中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是,他很明白:这里无法停留——
这个人间的任何地方,都不是他的归处。
我的归处在哪里呢……
而他身后,那本属于他的一条渔舟、还有上头的红泥火炉、酒壶、蓑衣斗笠……又被永远地留在了江面上——
他总是不带走任何东西,因为,在他心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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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个雪夜之后,洛朝总会在心里提醒自己:你不要像个病人一样。
尤其是,他每每离开一处地方,独自走在行程的途中,看着身侧变幻的风景,一些被压在心灵最深处的情绪又翻涌上来,这时他又要反复在心里念着:
洛朝,你不要又像一个病人。
……
当所有的心绪波动再度被压下去,他就又变回那个悠游世间的白衣公子——恰似松月城失去的林九,是个举世难寻、至真至善的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