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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寄望(一百一十八)(1 / 3)

余墨茹缓了很久,才从过激的情绪中恢复一点,只还是死死攥着施缘的手,且嘴里不住念叨:

“医生啊,你们有菩萨心,一定要救救我们!”

“这苦命的孩子和我一样,从小就没了妈……整个家里,只有他能懂我的苦楚,也只有我懂他的难处……”

“我们才是真的相依为命……只恨那两个毒妇造下的孽果,让朝儿和我疏远了!我这日日如鲠在喉……”

……

施缘冷静倾听着,她之前对余墨茹少年丧母一事也有所了解。

余家现今的掌权人余兴业,其妻子逝世时,这二女儿墨茹大概十三岁。

但这仅仅是个模糊的概念,直到现在,真真切切听见余墨茹诉苦,施缘才察觉到:少时丧母有多大程度上扭曲了余墨茹的人格。

她终日活在一个威严父亲的统治下,被秉承严苛传统道德的家族束缚着,又在才能品行等各方面被其长姐全面压制,论能得到的长辈宠爱,更不如三妹和四弟……

这一切的一切,使她同时张扬并自卑着,需要靠外物支持维护那微薄的自尊感,因此格外势利虚荣……或者说,她也有心理疾病:

她的人生中过早失去了一个和善慈爱的母亲形象,于是终其一生都在渴望这么一个母性形象来关爱自己。

施缘微微低头,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投射。

余墨茹选择嫁给林泽知——一个在性格上和其父亲余兴业,有着诸多相同点的人,比如心性狠辣果决、对内说一不二、对外能屈能伸……这一切源自她骨底对家庭中父权威严的屈服,她是懦弱而不敢反抗的。

于是后来婚姻出现问题,她选择的情人都更近似于“母性形象”,用以填补她的心灵空缺,这是一种投射行为。

可这无法抹杀现实中血淋淋的真相:她永远失去了“母亲”。

最终,她又渐渐将这种遗憾投射到孩子身上——自身求而不得的母爱,若孩子却得到了完整的,如此她便可解脱。

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余墨茹前后生活作风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因为她想成为一个“慈母”,而传统观念里,好的母亲往往是淡雅温和的。

施缘虽心情受到了震动,专业素养却维持住了,她迅速在心中分析完毕了余墨茹的心理状态,毕竟像余墨茹这样的“病人”,在她过往的理疗生涯里,不算少见。

同时受困于父权压制与传统妇德形象禁锢的女性,因此产生心理疾病,也并不罕见。

略微整理思绪后,施缘重新回到本次访谈的主要目的上,即通过余墨茹等亲属,来侧面探寻洛朝的病因。

对余墨茹的心理把握透彻后,施缘迅速找出了突破点,便重新挂上职业化微笑,问道:

“余夫人,您说洛先生十二岁来到您身边……直到进入中学时他祖母去世,这几年中,您常带他回村看望老人吗?”

余墨茹尚且沉浸在自我悲伤里,给自己擦着泪,听言几乎下意识皱起眉头,“那里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下等人聚集的地方……又脏又乱的……”

施缘哪怕知道作为医生不该流露私人情绪,可在听到这话时笑容还是难免冷了些,“是这样的,余夫人……”

“先前洛先生同我交谈时,我们无意间提及了他的祖母,言谈中他的神色很怀念,说他祖母是位慈祥和蔼的老人……”

余墨茹神色一动,显得很惊讶。

施缘笑容依旧职业化,“据您方才所说……因您长姐车祸耽搁了……您与林先生带着孩子回乡,却没能赶得上洛先生祖母的丧礼?”

余墨茹被问得脸色一白,立刻急匆匆辩解着:

“这我哪里知道?”

“您知道的,我与朝儿他祖母,几年也见不上一面……我哪晓得他们还有这样亲厚?”

她又开始哭,不住拿帕子拭泪,“说到底,还是朝儿同我不交心……他但凡能对我说想念祖母了,这敬孝道的事情,我也没道理推拒……”

一面哭着,她一面又开始控诉郑禾淑与王红芬。

施缘笑容未变,“我听说,您与林先生关系不合?”

余墨茹瞬间收起了泪水,神情忽而变得冷淡至极,“医生啊,那可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要不是如今他前途断了,我们母子还不晓得要怎样受他的气呢!”

她眼中有恨,咬牙道:“朝儿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岂能甩脱责任。”

施缘迅速捕捉到这几句话中一个诡异的地方,她在纸上写着:我们?

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子,成了“我们”,而生父在继母眼里,却站在自己和孩子的对立面,成为“敌人”?

施缘接着问及,为何如此多年来,余墨茹未曾同林泽知拥有亲生的孩子。

奇怪的是,这明明该是触及余墨茹痛点的问题,她却冷漠非常,答得十分痛快:

“我没有生育能力。”

施缘追问:“所以,您将洛先生当作亲子看待?”

余墨茹瞬间一改冷漠,泪溢出来,“哪怕我真有亲生骨肉,也不致如此用心……”

她又嘲讽又自怜,“您知道的,我父亲不待见泽知,更是从来看不上我这个无能的二女儿……加上泽知事业还要靠我父亲帮衬……我们母子在家中,从来过得如履薄冰……”

“为了讨好我父亲,为了能让那老东西另眼相看,再丢下句不轻不重的赞赏……你根本不明白朝儿吃了多大的苦……我们苦啊……”

她捂住脸恸哭,“姓林的是个不管事的,自保都无力……我父亲又看不上我们,在这家里,我们活得小心翼翼,眼看着终于熬出头来了……”

……

访谈在余墨茹的哭泣声中结束,临走前,她又一次握住施缘的手,哀泣着:

“医生啊,一定要救救我们!”

施缘微笑点头,“这是我的职责。”

第二位接受访谈的人,是余兴业。

这位在S市商场上享有赫赫威名的老商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利落果决的杀伐气。

他的深色唐装半旧,各处都理得很平整,坐定后背脊挺直,眼虽浑浊却带着威严的审视感,精神矍铄。

一男一女,两位着装整齐的助手,分列在他两手边,各自怀抱着文件,恭敬垂首静默着。

这无形中为他增添了气势,不怒而自威。

施缘事先已对这位老人的性格作了些了解,知道他说一不二的刚强性情,也深知他崇奉着极传统的家族观与为人观,身份上是个商人,却熟读四书五经,奉行旧时道义,且结交着不少文史书画类名流学者,论其气质底色,十分接近于末代士子。

实际上,余家祖上确实是诗书起家,这注定了他们即便选择从商,骨子里也有些东西和普通的商人不一样。

若用余墨茹的话来讲,诸如郑禾淑这类真正从底层杀出的草根商人,奉行着什么江湖义气……这些都是不值得被他们正眼看待的“暴发户”。

两方问过好后,令施缘没想到的是,身为受访者,余兴业却主动夺取话语权:

女助理将几份文件摆在她的桌前,随着男助理声调无起伏的念诵,不住翻动着。

施缘听了一会儿,深感惊讶:

余兴业竟然想请她以医生身份作证人,当堂指控林泽知、余墨茹夫妇,在抚养洛朝的过程中,从未尽到父母职责,甚至使用暴力,以致当事人成年后出现心理疾病。

一位晚年丧子又丧女的老人,居然要亲手把自己身边唯一一对直系后辈送上法庭,只为了给实质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外孙出气?

这太怪异了,简直有违伦常。

且余兴业的最终目的更让她惊骇:

男助理表示:“我们家老先生,想夺得少爷的民事行为代理权。”

早在四年前洛朝的精神疾病为周边人熟知后,其民事行为自主能力就被暂时剥夺了。

施缘甚至了解到:

这位让整个S市的心理医生感到棘手的病人,三年前曾试图出逃自杀,后来,其家人不惜花大代价在全城寻找……自那次寻回人后,其生活便被严密监管起来,包括身份证在内的一切社会活动必须证件,都暂时被代理其民事行为能力的监护者收管。

说得不好听一点,所有精神疾病患者,在被完全剥夺自主行事资格后,就成为了实质上的囚徒,区别仅仅在于,他是被关押在医院,还是被关押在家中。

按常理,任何精神病人失去自主行为能力后,将代理权交予其父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施缘不能理解余兴业的动机。

而且,方才男助理控诉的种种“罪行”,若是为真且被定罪,余墨茹和林泽知被送进监狱服刑都有可能。

会有父亲愿意送自己的女儿去服刑吗?哪怕他们父女关系僵硬,从正常人维护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也不至如此。

余兴业双手扶在檀木拐杖上,声音沉缓而含着隐怒,“因为他们不配当父母!”

他说着就咳嗽起来,眼中同样有恨,“我宁肯没有这样的女婿女儿……林泽知,是个背信弃义、忘本叛祖的小人……另一个,可恨我没有管束好,全失了气度教养,自己活得不如意,就将气撒到孩子身上!”

施缘心中再度震动,只因从余兴业这里,她听到了一个和余墨茹口中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在余墨茹心里,她是个知错能改的慈母,在尽力弥补孩子从其姑母、父亲、表姑处受到的伤害,因为相同的早年丧母经历,她与孩子格外亲近,只恨昔年雪夜造成的那道伤疤始终横亘心头,难以完全化解;

又因要仰人鼻息生活,她在丈夫和父亲的双重压迫下,心力交瘁地维持着生活,并与唯一的孩子相依为命,只盼望孩子出人头地后,能冲破两个男人的束缚,从此母子过上自在的生活……

施缘知道这些话不能尽信,可还是料不到,从另一人口中讲出的故事,反差能有如此大:

据余兴业所说,昔年的余墨茹因深恨林泽知的出轨,将恨意转嫁到了洛朝身上。

又因为洛朝的生母出身贫穷,她非常看不起这个穷乡僻壤里长出的孩子,极尽所能地嘲讽贬低他。

实际上,彼时余墨茹的生活也陷入了困顿,丈夫出轨、父亲又不待见她,只得在长姐面前做小伏低讨生活,偏生她骨底的自卑催发了对虚荣的追求,因此乐于和家境不如自己的夫人们结交,到她眼里的“暴发户”、“下等人”之中,去享受赞美、寻找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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